他手里提了一个印着时尚百货店印花的磨砂塑料袋,坐下来,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小狼布偶。
闻人瑛一脸冷酷地说,“这个好看,你把这个换到车钥匙上。”
庭雨疏看了看自己的车钥匙,又看了看小狼布偶,最后再看向闻人瑛。
闻人瑛也发现了问题,这小布偶比车钥匙大了好几倍。
他冷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极力维持着酷盖面具,“那你挂到后视镜上。”
庭雨疏觉得这也不可靠,但和闻人瑛就此事周旋显然是不明智的决断:“……谢谢。”
闻人瑛见他收下了,对他说:“你和daf签的合约是一年吧?”
“嗯。”
“……你要不要考虑之后来欧区。pol很好,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了。而且在这边,不会比国内这边待遇差。”
庭雨疏摇头:“不必了。”
“我想和你一起打游戏!”
被庭雨疏拒绝,闻人瑛终于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坦诚说了出来。
“闻人,”庭雨疏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道:“你现在做得很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我作为队长了。”
“我不会永远都是你的队长,你也不会永远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
“而且,其实你和我这样说话也不习惯,这么小心翼翼,把你自己束缚得很难受。”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怀念曾经一起打比赛的经历,但我们都会往前看,往前走。”
“下次再见,我们就是对手了。”
闻人瑛没有回答他的话,闷不做声。
庭雨疏见他低垂着眼、冷淡的神情,清楚闻人瑛的固执,没有再多言。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闻人瑛想,这次真的没别的话题了,总不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竹筒倒豆子说出来,两个人一起追忆一下往日青春。
闻人瑛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建议,“庭哥,你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电影……”
“不,我有事。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送你回去。”庭雨疏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闻人瑛无言,只能点头。
他们出来看到商场中庭在举办一个公共展览,闻人瑛指向那边,问道:“庭哥,你记不记得,以前这里有个钢琴地屏,冬天有做活动,弹出完整的歌可以送奖品。”
庭雨疏随意看了眼,“我不记得了。”
闻人瑛脚步一顿,望着展览处的空间,恍惚看到三年前的冬天元旦,外面下着微雪,路上行人匆匆走着,商业中心里挤满了人,人们踩在地屏上弹琴。
他吃饭的时候喝了两瓶啤酒,整个人晕陶陶,看到奖品台上的奖品就走不动道了,他想赢那个做工逼真的雪狼头套,让庭雨疏陪他参加比赛。
庭雨疏拗不过他,陪他玩了,他其实也不懂钢琴,但他记忆好,记了按键位置,带闻人瑛躺赢。
闻人瑛记得,他抱着那个雪狼头走的时候,爱不释手,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摸摸看看。
那之后,他懂了一个道理,喝酒伤身,但是更伤心。
闻人瑛返老还童,童心爆棚,而且电视上演的醉酒后会断片,是假的。他酒醒后,对自己干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他把雪狼头戴到头上,因为面具遮挡视野变小,走得异常缓慢。
庭雨疏走着走着发现人没了,转过来看他:“怎么了?”
“庭哥!队长!”
“嗯?”
“我们一起拿冠军吧,明年!我想和你一起拿冠军!”闻人瑛突然说,头套下的眼睛熠熠生光。
庭雨疏看着眼前狼头人身的真狼人一本正经说话,觉得有些滑稽,心知他是醉了:“……先回去。”
闻人瑛觉得他很敷衍,不满地嚷道:“我想和你一直打游戏啊!你会一直是我队长的吧!以后你要是走了,我和你一起走。一直到退役我都和你一起!”
见庭雨疏没有说话,闻人瑛夺命连环call:“啊?队长你听到了吗?队长队长队长!”
庭雨疏怕再不回应,他就要狼嚎了,只好说:“那你跟上,我们回去早点训练。”
闻人瑛嘴上说今天过节啊怎么还要训练,却听话地赶紧跟上了庭雨疏的脚步。
三年过去后,他站在原地,茫然望着空旷冷清的中庭默默回想着,周围似乎逐渐变得嘈杂喧嚣起来。
久远的欢呼与人群沸腾的喊声此起彼伏,开始变得清晰。
“感谢两支战队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比赛,但是现在……让我们恭喜本届季中赛冠军,tdn战队!!”主持人的声音在场馆中回荡着。
“这匹异军突起的黑马,谁都没有料到他们能闯出这样惊人的天地。”
“今夜!是pcc的胜利,荣耀,属于我们所有人!”主持人难掩激动地喊道,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顶峰。
他和庭雨疏穿着同样的战队出征服,并肩在舞台上,面对热闹非凡的观众席,面对着所有镜头,享受一起登顶冠军的胜利。
漫天的银色亮片在镁光灯下晃眼地像鹅毛大雪,舞台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银粉翻涌间,将他少年飞扬的喜悦与更远的梦想定格成永恒。
“队长!”
闻人瑛脱口而出,循着记忆里的场景跟上庭雨疏的背影。
此时,庭雨疏也像三年前一样转过身问:“怎么了?”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说“回去早点训练”。
庭雨疏没有指出他称呼的错误,但闻人瑛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对手了。”
队长,我们一起拿冠军吧。
闻人瑛终于有了错过的实感,一切都无法回到原样了。
他被留在三年前的雪天里,或者更早,留在那句“想不想来一队”,留在梦想扬帆起航的那天。
楼知秋快奔到影厅时,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燕从枫的交代:“看电影前就要准备好饮料和零食,先取票,注意关注进场时间,总之不要让他操心,要让他觉得你很可靠很周全……”
他在等候区找到了坐在咖啡桌前的庭雨疏,脱口问道,“你想不想……”
楼知秋看到桌上的一杯柠檬水,刚起的话头就被掐断了。
“嗯?想什么?”庭雨疏抬头问。首发l
看见楼知秋的目光落在果茶上,庭雨疏解释道:“刚刚我发消息给你,问你想喝什么,你没有回复我,你不爱喝甜的,看你平时很喜欢喝柠檬水,给你点了一杯。”
楼知秋拿出手机,确实看到未读消息。
“那我去取票……”
“我已经取过了。”庭雨疏把两张电影票放到桌面上。
“我看看还有几分钟开场……”楼知秋做最后的挣扎。
“还有十分钟,坐一会儿吧。”
楼知秋无计可施地坐下来,庭雨疏竟然还没有忘记他刚刚没说完的话,认真地问:“你要问我什么?”
“……”
“?”
“你想不想晚上去滨江散步?”
“好啊。”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气氛就微妙地沉默了起来。
庭雨疏在想,好像有什么不对?
楼知秋满心挫败。
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今晚挫败的开端。
电影开始后,楼知秋只想选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对恐怖片的承受能力,本来想起码保持临危不乱,看到恐怖的场景,就闭上眼,结果一闭眼,眼前一片黑,感觉整个人凉飕飕的,更害怕了……
庭雨疏其实无论看到什么场景都毫无波动,不过身边一起看电影的观众们明显都很激动,显得他格格不入。
根据网上的建议,这里应该表现一下脆弱,获取对方的关注,从而拉近关系,但……他实在是表演不出来。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楼知秋忽然一把搂过了他的一只胳膊,把头埋到了他肩上。
“你害怕?”庭雨疏惊讶,“你不是喜欢看吗?”
楼知秋被燕从枫坑惨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听到影片中猛地一声不祥的凄厉惨叫,身边的观众也爆发出尖声叫喊,楼知秋一个激灵,把头往庭雨疏颈窝里埋得更深,瑟缩得像只鹌鹑。
“就……越害怕越刺激,越想看……”他强行解释。
一只手温柔地落在他头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安慰他的情绪。
“不怕,都是假的。我在这里。”庭雨疏温和地轻声说。
很没骨气的,楼知秋十分受用。
他的本我沉沦在庭雨疏的温柔中,自我却模模糊糊意识到不对劲,似乎在被反向攻略,而超我已经被杀死了。
从俱乐部出来前,燕从枫说“就当是给雨神表现机会了……”
丢,真被她说中了。
庭雨疏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是避开他的接触,但很快又换了个姿势,比之前更紧密地让楼知秋靠在自己身上。
楼知秋一颗心被他的动作弄得起起落落,闷闷地问,“怎么了?”
“没……”一片黑暗中,庭雨疏犹疑的声音响起,“你头发扫得我脖子有些痒……”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怎么听怎么奇怪。
旁边的观众还十分给面子地沉浸在恐怖片中一惊一乍,这两个人仿佛在浪漫爱情片场,无形地与他人形成了结界。
“我是不是这样让你不太舒服?”嘴上说着,楼知秋抱着庭雨疏的胳膊一分力气都没松。
“没有。”
“……你要是害怕,我们不看了?”庭雨疏还是问道。
楼知秋毫不犹豫拒绝,反向攻略也是攻略,既然已经这么失败,就破罐子破摔,起码得利用起来,“不要!太丢人了!”
“好。”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感觉,总之庭雨疏忽然放心了……
楼知秋的鼻尖隔着单薄的衣衫与庭雨疏的肩膀相触,黑暗中他的嗅觉与触觉变得十分灵敏。
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从庭雨疏单薄的肩颈中散出,像沾雨的幽兰。
庭雨疏看起来冷心冷情,雪肤玉骨,料想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真正触到他的肌肤,才发现是温热柔软的。
温香软玉,暗香幽浮,撩拨得人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