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采生折割,苏泽的火气就上来了。
所谓采生折割,是大明律中的一种罪行。
苏泽的刑讼技能也有Lv1,大明律中对这条罪行是这么判的,“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之所以判的这么重,就是因为采生折割是非常凶残的一种罪行。
所谓采生折割,就是一种人贩子和职业乞丐。
他们拐走孩子,如果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的孩子就将他们的四肢折断,让他们上街去乞讨。
听到南平城内有这样的罪行,苏泽忍不住问道:“县衙不管吗?”
陈朝源无奈的说道:“被拐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又没人提告,官府怎么会管?”
苏泽也明白了,大明朝官府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被采生折割人抓走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没有人告自然也就没有人管了。
陈朝源说道:“刚刚那个孩子名字叫彭安,是城里孩子的头头,他想让我帮他去衙门报案。”
陈朝源的族兄是讼师,他很清楚衙门的风格,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不是亲告,衙门十之八九不会受理。”
苏泽更是觉得心头火起,他问道:“难道这些采生折割人还和衙门勾结?”
陈朝源摇头说道:“勾结倒也未必,采生折割是大罪,又是下九流的勾当,公门中人怎么可能和他们勾结,只是这些人藏匿于市井之间,很难抓到,而一旦立了案子不能破案,上面的法司衙门就要问罪,衙门自然不愿意插手。”
苏泽一下子明白了,衙门不愿意插手,还是因为考成。
破案率,也是上级法司衙门考核的重要标准,采生折割这种凌迟的大案子,一旦立案就必须要破案,这也是为什么衙门不愿意受理的原因。
南平城内不知道多少命案,都因为没有立案而匆忙结束掉了。
苏泽想了想说道:“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必须要管。”
陈朝源敬佩的看着苏泽,但是他又说道:“这些采生折割藏匿于市井,流窜于城内外,就连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苏兄要怎么办?”
苏泽想了想说道:“等我找个人过来,可有腿脚快的,去长宁卫一趟,请个人来城里。”
陈朝源说道:“那些报童就可以。”
陈朝源立刻出门,追上了那些报童。
领头的彭安见到苏泽,恭敬的向苏泽行了拜礼,苏泽答礼道:
“是苏某思考不周全,害了你们。”
彭安不卑不亢的说道:“苏相公哪里的话,这些人在城里为恶又不关苏相公的事,我们要感谢苏相公仁心,让我们能饱腹活命呢!”
苏泽看着这个半大孩子说话文绉绉的,仪态神色也不凡,于是问道:
“你读过书?”
彭安昂着头说道:“曾开蒙过。”
能开蒙读书,证明曾经家境不差,看来这个彭安家以前小康过,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变故流落街头。
苏泽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我需你们中一人去长宁卫,找一人来城里对付那些采生折割人。”
彭安说道:“我去吧,我知道长宁卫在哪里。”
苏泽点点头,掏出一钱银子道:“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这些孩子经常做些通风报信的活儿,但是彭安将银子交给苏泽说道:
“苏相公是帮我们,怎么能要先生的银子呢,不过是区区跑腿的小事,请苏相公在县学安坐,我这就把人给您带来!”
苏泽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彭安顺眼,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实在懂事的人让人心疼。
苏泽收拾心情,和陈林二人结伴去了县学。
这一次熊岳依然没有来上学,海瑞说熊岳的母亲病情反复,熊岳在家中照料母亲。
这么一算熊岳的母亲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了,苏泽和林陈二人相视了一眼,大家同窗一场,看来要去探病了。
海瑞家中也有老母,他早年丧父是母亲独自拉扯大的,对母亲十分孝顺。
他也很欣赏熊岳的孝心,对众人说道:“县学多事,我也走不开,我已经托人带了一两银子给他,伱们若是去探病,也带上我的心意吧。”
苏泽知道海瑞为官清廉,又倒贴钱教自己读书,每个月还要在县学里种田。
海瑞的俸禄还要积攒下来送回老家,竟然还挤出一两银子接济熊岳,三人都觉得心中很感动。
海瑞很快收拾心情,开始了新一轮的讲学。
这一次海瑞讲课的内容不在局限于四书五经,开始融入一些唐宋散文和史书上的内容。
这些散文和史书内容自然不是考试范围,但是在八股作文的时候这些文章都可以引用,有点典故也能化用。
八股考试到了这个时候,四平八稳的论述已经没办法博得阅卷官的青睐了,想要科举高中,论点必须要新奇,论述必须要合理,这就需要阅读量了。
这自然也是科举考试对贫民子弟的不公平,他们只能读得起四书五经,那些秦汉唐宋散文都藏在有钱人家的藏书楼里,成套的史书的价格更是普通人望而却步的。
三人听得很认真,两个时辰结束,苏泽的科举技能足足加了60点,达到了Lv5,520/1000。
果然听讲就是快啊!
现在每天自己读书能涨30点经验,一个月来县城四天,每天能涨50-60点经验。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能涨上800多点经验。
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但是想要在明年乡试前突破到Lv10,这个速度还是不太够。
只有继续提升智力属性,或者找到新的快速增加科举技能的办法,才有可能在明年乡试之前达到Lv10。
等到散学之后,就看到彭安带着一个人,站在县学门前等待苏泽了。
看到彭安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跑过来的。
彭安身后那人站出来,对着苏泽嬉皮笑脸的说道:“熊五拜见苏相公。”
苏泽让彭安回长宁卫找的就是熊五。
这家伙以前是南平县罗汉脚的头子,又是红阳教派来南下传教的,身份复杂,和县城三教九流都有联系。
要对付采生折割人,自然是熊五这种人最有办法。
听完了苏泽所说,熊五立刻说道:“这等丧绝人伦的家伙,不消苏苏相公开口,吾也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苏泽看着熊五说道:“不需你动手,只要你找出这些采生折割人藏匿的窝点就行。”
熊五嘿嘿一笑说道:“苏相公这可找对人了,熊某这就去办。”
陈朝源看着熊五说道:“苏兄这家丁怎么有些眼熟?”
苏泽笑了笑说道:“这厮原本是城里罗汉脚的首领,给陈氏助拳败了之后就赖在长宁卫不走,正好用一用他。”
“熊五?没想到这家伙失踪这么久,原来是去了长宁卫!”
一边的彭安自然也听说过熊五的名号,苏泽让他去长宁卫找熊五的时候,彭安还没和将这个名字和城内罗汉脚首领的名字联系起来。
这位苏苏相公果然是大人物,彭安更是对苏泽敬佩不已。
熊五的动作也很快,等到天黑的时候,他已经返回了编辑部。
“苏相公,熊某已经探明了,这帮采生折割人住在城南那座废弃的土地庙中,还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巷子中。”
“可曾打草惊蛇?”
“苏相公放心,熊某晓得。”
苏泽点点头,他还是小看了熊五在城内下九流中的能量,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
熊五咧嘴一笑说道:“苏相公,什么时候动手?”
苏泽瞥了熊五一眼道:“打听清楚了,他们有几人?”
熊五立刻说道:“这帮采生折割人本地一个乞丐团伙,为首的癞大本来就是个游丐,不知道从哪里学了采生折割这等缺德法门,纠集了本地七八个乞丐,做下此等天理不容的事情。”
熊五看到苏泽满脸愤怒,他立刻说道:“苏相公!只需我一人,就能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苏泽却没有采纳熊五的建议,知道这等重罪还做的,肯定是亡命之徒,而且他们手上还有人质,就是那些被拐走的孩子。
苏泽对彭安说道:“你再去拿着我的名帖,去城里找这么几个人。”
彭安动作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陈氏三兄弟和长宁卫在县城当差衙役来到了编辑部门口。
“苏先生!”
陈伯飞雄浑的声音传来,吓得熊五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
陈氏三兄弟是衙役,熊五是街头混混,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苏泽出来对众人行礼道:“事情这孩子应该和你们说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人,还要劳烦诸位帮忙。”
陈伯飞立刻说道:“苏先生说的哪里话!捉拿匪类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更何况是这等丧心病狂之徒呢!”
被苏泽推荐到长宁卫的衙役们也纷纷应和,他们见到苏泽的拜帖就立刻跳下了床赶过来的,路上又听了这些采生折割人的罪行,更是气愤不已。
众人拍打刀鞘,苏泽看到气氛差不多了,就挥手说道:“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出发!”
陈朝源和林清材也说道:“苏兄,我们也要去!”
“那就同去!”
此时城南的废弃土地庙中,癞大正趴在木板上,数着手下上供的银钱。
癞大满脸癞子,以前靠着这张脸,每当遇到城里人家喜事就往上凑,逼着主家给钱才肯离开。
这家伙不劳而获,每日有酒有肉,半辈子过得逍遥快活。
可从去年开始,癞大年纪大了,脸上的癞子也没以前吓人了,逐渐讹不到钱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采生折割的法子,从城里诱拐了一名流浪的孩子,将他的手臂折断,靠着这个孩子乞讨了半个月,竟然比之前讹的钱还多。
这下子癞大更加猖狂,他又纠集了城里七个乞丐,在土地庙中结拜,癞大为大当家的,号称快活帮。
这段时间他们丧心病狂,诱拐了十多个孩子,更人神共愤的事情是,最早被他们诱拐的孩子已经被折磨致死了。
干了泯灭人性的勾当,癞大更是今朝酒有酒今朝醉,每天乞讨完毕这帮恶魔就在土地庙中聚餐。
癞大挤掉脸上一个癞子,一个瘦小的孩子全身颤抖的端上酒菜,这个孩子就是彭安手下的报童,被癞大诱拐到了这里。
他还没被打断四肢,癞大就留着他伺候自己。
癞大喝了两口酒,随手又打了送酒的孩童,听到这个孩子努力憋住的恐惧抽泣,癞大和众手下发出癫狂的笑声。
就在癞大狂笑的时候,土地庙的门被一脚踹开。
身穿衙门公差服饰的陈伯飞一马当先,直接举着佩刀杀入殿内。
看到了公差的衣服,癞大吓的魂飞魄散,那点酒意也都醒了,他立刻钻到土地庙后面,试图从后门逃跑。
他刚刚打开后门,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他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肋骨都要断了。
“哎呀!你赔我!”
癞大本能的开始讹人,但是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灵活的翻滚了一下就准备从窗户逃跑。
但是苏泽怎么可能给他机会,他快步上前抽出佩刀,直接将癞大的手掌钉死在地上。
这下子癞大发出痛苦的嚎叫,苏泽一脚踹过去,高达10点的力量直接将他踹晕了。
便宜这厮了。
苏泽喃喃一句,原本准备冲过来,准备保护苏泽的陈叔飞咽了一口口水,这位苏先生到底是武将还是读书人?
你一个全县著名的读书人,要不要这么勇?
这帮乞丐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三下五除二就被制服。
苏泽又看到土地庙后厢房被他们折磨的孩子,更是觉得怒火中烧。
陈氏三兄弟看到这样的景象也同样愤怒,在监狱当差的陈仲飞立刻说到:“这帮人渣!等他们进了监狱,我定要好好炮制他们!”
苏泽当然知道古代监狱的手段,这帮家伙凌迟处死之前又要受罪了。
陈林二人看到这些孩子也于心不忍:“苏兄这些孩子怎么办?”
苏泽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性的身影,他说到:“我知道一个安置他们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