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你不是也觉得我该死吗……" "不是,我……" "那就杀了我,反正你也不怕死,杀了我,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楚歇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底下的赵煊:“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杀我……我流落到淮崎郡的时候,那个打了胜仗的副将,赵灵瞿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我在你眼里早就是怙恶不悛的了,与其你找人杀我,不如自己动手吧。” 嘴角微微扬起,笑容落寞又释然。 "相识十数年,能认识你,我从未后悔。死在你手上,我亦甘之如饴。" 赵煊果真反问一句:“赵灵瞿?” "我没有……我没有要他杀你,我没有!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也在淮崎郡,你误会了,我……" 他手抖下,立刻将抵在楚歇心口的簪子收回,喃喃,"我真的没有……" "那赵灵瞿。难道不是你远房堂弟?"楚歇眼神里满是灰暗,像是因他的狠心,而对一切都失去了期待,“别骗我了,我知道的,你巴不得我……” “不是!”赵煊几乎立刻解释道,“我父亲的确向陛下举荐了赵灵瞿,可是我们没有要他杀你……而且,而且赵灵瞿其实根本不是我们赵家人,他是苏……” 话说的太急,想刹车时已经来不及,漏出了几个字。 楚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抓住重点。 “苏什么?” “反正,我真的没有要杀你。” 是苏明鞍。 楚歇垂下眼眸,眼底暗光流转。 这个赵灵瞿是苏明安插进赵家的,那一定是月氏人。 必须要想办法,削了这个赵灵瞿的兵权。 “总,总之……”赵煊揪着膝盖上的衣料,“我虽不认同你做恶事的行径……但是我也,也从未真正厌恶过你……我只是……” 只是不得不周全场面。 这样的话,他在以为自己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可是并不能。 一种愧疚从心底升起。 他甚至还曾提过将楚歇鞭尸三百。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朋友。 十几年了,只看到楚歇的残酷,却从未想过背后的缘由。 他身世凄惨,早年吃过多少苦,才会得这种可怕又罕见的癔症。 “我知道的。”楚歇将他手中簪子顺回怀中,“你对现在的朝堂不满,对我这样的朝臣更不满……你有理想有抱负,却无处使力。赵煊,你想利用污秽的权力去清洗什么,只会越洗越脏。不如跳出这个圈子,你尽可不用再倚仗你父亲,尝试着不依靠赵家,去真正的做一些什么……咳,咳咳……” 楚歇咳嗽两声,因疲惫虚弱有些犯困了。 赵煊禁不住出手扶着他,"你慢一点说……" “可以的话,希望二十年后的大魏不再如眼下,能如你所愿。” 赵世子浑身一震。 楚歇竟有如此通透的眼光与胸襟。 也是,他是楚歇啊,因癔症而分化出一善一恶两个性子的楚歇。 本就与白日里那个是同一人,一样的聪慧,一样的机敏。 这样一个绝顶才智之人,往往将人性纠缠,利益来往都看得通透。 恶可把权弄术,算计人心,善可通透豁达,救人于世。 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赵煊像一只兔子似的红了眼,"好,阿歇。" 半刻钟已到,江晏迟扣响三下门,楚歇开了门。 正是子时,楚歇听到宫门外有夜钟响了一声。小皇帝握着他的手,天空上忽然炸开一道烟火。 "今日是我生辰。阿歇,我曾祈求上天希望生辰前能找到你,没有想到,我还是得天眷顾的……" 楚歇本想抽出被紧握的那只手,可小皇帝看上去太开心了。 甚至眼底蒙上薄薄的雾气。 "陛下都多大了,还哭呢。" 楚歇看着他水灵灵的眸子,叹了口气。 皇帝好似早有些安排,带着他去往冷宫附近的水榭亭台上看着愈加绚烂,绽放在夜空的烟花。 二人沿着湖边一路走,撇开所有随从。 烟火映在波澜的水面上,映在江晏迟的眼眸里,也照出并肩而行的楚歇清秀俊雅的轮廓。 江晏迟又握住了楚歇的手腕,心生意动,在湖畔的石子路上借着明暗闪烁的烟火搂住了身畔的颀长的身子往怀中带。 楚歇还在琢磨着苏明鞍的事情,没料到他这一举动,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江晏迟那股子狼崽子的劲儿又来了,箍住了他就不撒手。 又探头下来要亲他。 楚歇推拒得厉害,江晏迟稍稍松了些手,碰巧他一个大力挣扎一个翻身,江晏迟没搂住人,眼看着人往湖里栽去。 完蛋了。 楚歇这么想着,往前栽的身子却被适时地一抱,再反向一推。脚掌再次踩住实地,踉跄两步稳住身形,紧接着听身后扑通一声。 江晏迟落水了。 “陛下!”楚歇慌张地走到水边,湖水沾湿了鞋袜,这才看到那水不过半身高,根本也没什么危险,就是初冬的湖水冷得很,教人透心凉。 江晏迟像是一只落汤鸡似的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有些无奈。 场面有些滑稽,楚歇噗嗤一声咧开嘴笑了,一边递出一只手给小皇帝:“你快上来” 江晏迟泡在湖水里的手很冰冷,他没有牵楚歇,而是自己用手臂撑着湖畔的石头上了岸。 拧着了袖子上的水说:“,我还以为□□。” 楚歇又笑出了声。 “你这生辰也太倒霉了些。” “哪里哪里,分明是走运。”江晏迟看着楚歇,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好吧,我的小陛下,又长大一岁了,想要什么生辰贺礼吗。”楚歇看江晏迟太狼狈了,凛冽的风一过只怕整个人都会刀割似的发冷,领着人快步走回殿去。 “我已经得到最好的贺礼了。” “嗯?” 江晏迟跟在后头轻声说:“你刚刚笑了。” 楚歇脚步一顿。 “我是第一次看你这样笑。” 他好像不觉得冷似的,整个人水淋淋地站着,眼神却很温暖:“我想要你以后每天都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能像刚刚那样开怀大笑。” 烟火停了。 湖畔安静又黑暗。 星辰却明亮起来,细碎地点缀在无垠的苍穹。 “这……这算什么贺礼。”良久,楚歇别开了目光,讷讷然退了两步,“殿下快些,我们得回殿中换下这身湿衣衫,您最好再用热水沐浴一番去去寒气……” “汤沐的话,往这边走。”江晏迟搓暖了手,拽着楚歇的手腕,“这边是浴堂……” 楚歇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几步:“那殿下去吧。” “你跟我一起去。” “我……” 他狡黠一笑:“既然你说那做不得贺礼,那便换个贺礼,陪我濯洗沐浴如何。” “……?” 人被拉扯得快步向前。 “快些,冷得很,一会儿我都要冻病了。” 与外头的寒风瑟瑟不同,浴堂里热气袅袅十分温暖。江晏迟将人都打发了出去没留一个服饰的,明摆着是要把自己当奴婢使了。 楚歇憋着口气,给他将湿漉漉的衣带解开,抽出,叠在一旁。 又一件一件扒下沉重的衣衫,到最后只剩两件,楚歇不愿动手了,转过身去:“你自己脱吧,我走了。” 那氤氲的热气教人心口发紧。明明也还没有太逾矩的行为,可总觉得气氛过于暧昧。 “别走呀,楚大人,不是说好的送我贺礼吗。礼我还没收到呢。”第58章 晋江首发 不知怎么,这一句楚大人好像带着些别的意味,并不是什么尊敬的叫法,楚歇听了手背上汗毛都竖起来。 “贺礼不是这么送的……” 那只手松开,再往前伸,摁着他的胸口将人往回捞。 楚歇的背脊抵上一个冰冷怀抱。 那只手往上,手指尖勾住他的披风,将系着流缨的长绳解开,取下。瞧见他怀里似是揣着什么,江晏迟竟摸出一支簪子来。 楚歇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慌乱。 “这是什么?”皇帝手指摸着尖锐的簪头,“你怎么随身带这样危险的东西,还放在衣襟里,不仔细划伤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