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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祝听得离庾岭远,原本就心烦气躁,看到前方骚动,更是恼怒,当即喝道:「前面发生何事,为何如此?」

自有人到前面去打听,片刻之后回来禀道:「是一老吏拦在前头叫闹。」

「老吏?」嬴祝冷笑起来:「杀了!」

「且慢。」听他开口就杀人,陈偍忙拦住道:「陛下,此用人之时也……」

「再用人之时,也不在乎一二老朽!」嬴祝面上闪过戾色:「不过陈卿既是为其求情,且饶他一命,给我乱棍打开!」

陈偍还待再劝,但看到嬴祝的神情,不由默然起来。

没有董伯予在,谁还能够劝得住嬴祝?

那老吏挨了数棍,只能退下,当他退至道旁之后,却见嬴祝在马上摇摆而过,连瞧都不往他这瞧一眼。老吏自己面带怒意,他身边的两个伴当更是毫不掩饰杀气。

「兄长,这样的主君,你还要跟着么?」其左之人低声道。

「早就知晓这竖子不是东西,若不是董相邀请,我又为何跑到这里来……我若去投护国公,难道还没有一个郡守做做么?」老吏捋须道。

「就是就是,只凭兄长当年在齐郡与护国公的交情,封侯也未必不可啊。」另一人道。

老吏嘿嘿笑了两声,又揪了揪自己的美髯。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的话语是在吹捧他,他当初与赵和有什么交情,无非在任定陶尉的时候,恰好赵和赶往齐郡,途中发生了交集,最后还以他弃官不做了结。

虽然他暗地里还是给了赵和一些帮助,但凭这点点功劳,连赵和的面前都凑不去,更别提拜官封爵了。否则也不会跑到鄱阳之后,凑到董伯予面前去求官,而不是北返投靠赵和了。

「当年的事情就不提了,今日的事情是……咱们要想荣华富贵,只怕还应在咱们这位陛下身上。」此老吏待嬴祝走得稍远之后,低声说道。

第五九章、慌不择路

这姓刘的老吏,自然就是赵和前往齐郡途中曾打过交道的定陶尉刘三郎了。

当初齐郡之事了却之后,此人弃职而去,因为害怕被追究,故此干脆带了一伙兄弟跑到江南——他倒是个极能跑的,偏偏他为人豪气,有一群兄弟愿意追随,因此但了江南之后,用了两三年时间又混出了名堂,从一个外来户,又做到缉盗、法曹,直至再次成为县尉。

而此时嬴祝被嬴吉找了个藉口由鄱阳侯改封海昏侯,封地直接砍掉了一半。在此过程之中,董伯予发觉治下的县尉之中,竟然还有刘三郎这个熟人,虽然当初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但董伯予知道这是个机灵的,于是便提拔其人。

正当刘三郎以为自己人生即将迎来高峰之时,北军之乱发生,赵和回来收拾局面,嬴祝与董伯予乘机起兵,九姓十一家的世家子弟大举南下,于是董伯予原本许与刘三的官职为九姓十一家子弟所占,他又只能继续当自己的县尉之职,也就成了所谓的「老吏」。

此前他引发喧譁,无非是见此时嬴祝唯知南窜,故此有意请为先锋,好给自己争取机会。可是他官卑职小,又非九姓子弟,如何能近得嬴祝身前。

挨了几棒,回到自己队伍之中后,刘三郎虽是未将愤怒形于颜色,他手下的几位老兄弟却是极其不快。听到他说众人富贵,便在嬴祝身上,更是不解,只不过得他示意,众人都没有说话,唯闷闷不乐罢了。

到了傍晚时分,大军到得一片山岭之下,原本以为可以在此扎营休息,但嬴祝得知此地离庾岭仍然很远,当即催促全军夜行。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怨声载道,便是九姓十一家的子弟,此时也不禁口吐怨言。

「未见荒悖刚愎如此之人可为人主者。」刘三郎身边一个名为夏婴的兄弟凑上来道:「三郎,咱们可不能将富贵寄予此等人物之身!」

「不,他越是如此,咱们的富贵就越在他身上。」刘三郎却是咧嘴一笑:「把兄弟们唤到一处,乃翁有几句话交待。」

夏婴依言去唤人,不一会儿,便有十余人都聚了过来。

刘三郎望着这些人,这都是从老家随他一起来到江南的老兄弟,因此他可以放心信任。待众人都静下来之后,他低声道:「咱们过会儿散入军中,待到大军飢疲不得不扎营之时,诸位兄弟如此如此……」

听他布置下的计划,顿时有老兄弟急了:「三郎,你这样做,怕是置咱们于险地!」

「富贵险中求,何况咱们都有准备,怕什么?」夏婴却觉得这安排正合其意。

「可是只凭我们这十余人,能成事?」又一人道。

「为何不能,护国公以三十六人横行于阗,面对的还是早有防备的犬戎。咱们兄弟没有护国公那般本事,但咱们面对的是什么?一群丧家之犬罢了!」刘三郎此前一提起赵和都是赵和小儿,此时却敬称护国公了:「况且,咱们到时见机行事,若是能成,就去做,若到时不能成,咱们也可以乘机脱身!」

他既然如此说了,众人也不好反对,便是开始提出异议之人,也只是一声长嘆:「三郎,兄弟们的性命,都在你手中了。」

他们商议已定之后,便分散至部队各处。此时嬴祝的军队不过万余,多数又是九姓十一家的家丁,故此编制秩序什么的都是一片混乱,他们混杂其中,倒没有引起注意。众人按照命令连夜翻山,但到得山腰之时,实在是饥渴疲累,哪怕是骑马乘车的高门子弟,也都忍受不了,于是托请陈偍出面劝谏,嬴祝终于决定扎营。偏偏他选的扎营之地比较崎岖,因此大军分散得更厉害,彼此之间往往为林木草树所阻,相互眺望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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