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刘三郎大喜:「此天助我也!」
他未曾耽搁,直接带着夏婴与另外一人,向着嬴祝的中军而去。
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直到接近到嬴祝身边,不过到了外围之后,三人便停了下来,装作伐木砍柴。片刻之后,便听到远方突然有人大叫:「追兵来了!」
紧接着又一处地方有人大叫:「有埋伏!」
随着这呼声,还有惨叫声传来。
此时嬴祝之军已经飢疲至极,又人心惶乱,哪怕明知道他们断尾求生,追兵尚远,更不可能提前跑到前面来埋伏他们,可慌乱之中又有何人能够理智地进行思考?更何况惨叫声从好几个地方传来,便是巧合,总不可能这分散于两三里的大军处处都发生这样的巧合吧?
故此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众人顿时慌了起来,就是嬴祝本人,也霍然而起。
然后在中军外侧,刘三郎三人便四处点火齐声大叫:「败了,败了,中军败了,陛下死了!」
因为他们就在中军之侧,故此在远处人听来,仿佛声音就是中军传来。嬴祝本人还莫名其妙,自己根本没有看到敌人,怎么败了,又怎么死了,然后就见四周林中,处处火起,人声鼎沸,皆是哭喊奔逃之音。
嬴祝骇然欲绝,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军中,只怕有敌人的奸细!
可是一切都晚了。
九姓十一家的家丁组成的主力,在此时第一时间自然是各自寻找各家主事之人,相互不统属甚至不认识的情形之下,加上有些人混杂在中间举刀乱砍,于是彼此之间便互相厮杀起来。
跟在嬴祝身边的陈偍,见此情形,便知道局势无法挽回,至少不可能在这里挽回。而且刘三郎等人在上风向放火,火势也向着中军过来,慌乱之中,他知道自家的人手兵力才是立身之源,因此立刻呼喝自己的亲卫护着自己向外逃去。嬴祝想找他商量如何收拾局面,但他理都不理已经跑远了,嬴祝又拉着两名平时忠心耿耿的臣属,可这二人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挣脱逃走,却没有一个能够出主意的。
嬴祝此时心中后悔不已,想起了董伯予。
「要是董师尚在,我身边如何会无人?」他仰天长嘆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火中沖了过来,那身边一边跑一边叫道:「陛下,陛下何在?」
嬴祝忙道:「某在斯,某在斯!」
那人闻言忙冲到他身边,就着火光仔细一看,确认正是嬴祝,当即拽着他的手道:「此非善地,陛下请随我来!」
嬴祝看得此人灰头土脸,一蓬美髯也被火烧了小半,身上甚至还有小火苗,却仍然如此急切地拽住自己,心中大为感动,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支撑。不过他总算还存有一点理智,当即问道:「你是何人?」
「臣是刘沁,董相公曾向陛下举荐臣为官。」刘三郎道。
此时嬴祝听到这个「董」字,心里就已经信了大半,而且这刘三郎看起来也确实有点眼熟,他当即没有拒绝,跟着他便跑了起来。
嬴祝身边自然也是有护卫的,只不过方才这些护卫并无首领,不知所措,此时有人带领,便也跟了上去。可是那刘三郎身边的三个伴当有意无意带着他们乱转,片刻之后,护卫们便发觉四周皆是人影火光,倒是嬴祝不知身在何处了。
嬴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那个自称刘沁的人拖着他在林中奔跑,最初时到处是火光和哭喊声,这让嬴祝无法冷静思考,到后来火光哭声远去,他们身边又是一片黑暗,只靠着林间依稀的星月之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强前行。
「这……这是去哪?」嬴祝惶惶不安地问道。
刘三郎带着他闷头赶路,也不回答。
嬴祝心中更是不安,猛然停住脚步:「为何下山?」
「陛下,火势往上,若不下山,火便会追着我们跑了。」刘三郎拖了他一把,见没有拖动,当即唉了一声道:「陛下,你看这山火之势,若不能迅速离开,过会儿必然会起风,而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整片大山都会成为一片火海,如今还能管去哪,先避开这火势再说吧!」
嬴祝闻言向山上望去,果然,火势虽然远了,但可以看得出,其规模却是更大了。
「况且乱军之中,难辨敌我,陛下万金之躯,干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如何能再置于险地?陛下请随我来,我知道一地,等到了那里就暂安全了。」
嬴祝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可他自幼长于宫中,就封之后也是被董伯予照顾得很好,哪怕经历过宫变之乱,又有几年江南称帝的经历,可这些对他如今的处境并没有什么用处,因此只能跟着这自称刘沁之人,继续向着山下跑去。
跑着跑着,他总算有点明白了:他们是在沿着来时之路往回走。
这反倒让他心安了些,因为这证明刘沁并不是胡乱带路。
不过这一跑也跑了大半夜,嬴祝其间疲累不堪,却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到黎明时分,天际泛白,那刘沁终于停下脚步,两人顾不得形象,都是直接坐在地上直喘。
嬴祝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打量四周,依稀认出,这就是昨天傍晚之时原本准备扎营的空地。
「刘……刘卿,这里安全么?」
「此地原本是安营之地,既有水源,又兼顾防火,此地要不安全,那周围就难有安全之处了。」刘三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