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地方都只是人口不过千余的小地方,但一时之间,于阗四境中有三境都是警报连传,唯一还算老实的,倒是东路,也是他们的来路。
另外,就是于阗东城,这里的贵人见识了秦人的手段,又被斩杀了左右两将这样的主心骨,所以倒没有什么人出来折腾。当然,他们大多在此时也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真心与女王一起共御时艰的意思。
「当如何是好,当如何是好?」
石轩急得团团转,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不敢在于阗人面前流露出这惊慌之色,只是从早到晚缠着赵和,希望赵和能够拿个主意出来。
赵和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这位不是没有胆气,也不是没有智慧,但在主管外交的鸿胪寺呆久了,当真凡事都从外交的角度去考虑,所以一但出现群情汹汹,立刻双膝发软,总觉得得罪了周围的人就会被孤立。
「石兄,我都说过三遍了,外事不过是内事之延继,只要内事不出差池,外事不必担忧。如今看似烽烟四起,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第一它替我们勘别了敌我,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是可以争取的中立之人,如今已经阵垒分明,我们完全可以用敌人之财物,去壮大我们的朋友,拉拢中立之人。第二,它也给了我很好的藉口,我正愁于阗事了之后,怎么压服周围诸国,现在他们主动引火烧身,我还想着夸他们干得漂亮呢。」赵和无奈地道。
「我明白,我明白,但这些只是道理,如今终究是我们被围攻……」
「有何惧之,一群乌合之众,其中多半还是些望风使舵的傢伙,只要我们打上一两场决定性的胜仗,你信不信如今这些叛乱之人立刻转投我们?」赵和摆了摆手。
「问题就在这,我们如何打,或者……我们派我们的人去打?」石轩对秦人倒是有信心,他觉得若是以秦人为主力,哪怕能战的秦人也就二百余人,但再加上两三千于阗兵,足以打一两场赵和所说的决定性胜仗了。
「我们的人不可轻动,否则无以镇服东城,如今东城是我们的根基,军员粮草,俱皆出自于此。」赵和断然拒绝:「自然是以于阗人打于阗人……算了算了,你呀,还是随我来吧。」
赵和带着石轩出了东城,径直来到原先犬戎人的营地附近,这里如今新立了一处营地,正是赵和下令戚虎与俞龙编练的于阗新军。
此前于阗虽然有几千常备军,但无论是武器还是训练,都被戚虎俞龙评价为垃圾。而且这些常备军与于阗旧贵人们的关系千丝万缕,赵和不能放心使用,因此他安排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编练新军。
新军的数量并不算太多,一千人罢了,这一千人都不用旧军,而是以扩军名义招来的新人,其成员也很特殊,都是来自于城中的奴隶。
于阗王本人是于阗最大的财主,所蓄奴隶极多,再加上赵和用他遗留下的财物向城中贵人赎买,凑出了一千青壮的奴隶。石轩并不认为这些奴隶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因为这些人都是服从惯了的,想来只能充数,真正开打起来能不倒戈就行了。
但他今日到了此处军营之中,却是突然一滞。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支极为散漫的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但这些奴隶兵士们一个个行列整齐出现在他面前时,却展露出一股与此前完全不同的风范。
他们的眼睛,不再象是被招募来时那样的死气沉沉,他们的精气,也不再象是为奴隶时那些颓唐。
石轩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看向这些兵。
他分明记得,这些奴隶兵来此才不过十日,虽然现在在他面前的,还算不得脱胎换骨,但至少其精气神,已经有些兵模样了。
「这是……这是何等术法?」石轩转过身看着赵和。
赵和摊开手:「兵家能够在百家之争中有一席之地,你以为只靠着战场上的奇谋妙策么?」
「啊?」
「如何选兵,如何练兵……兵家自有妙法。」赵和淡淡笑道:「石兄,你所学何家啊?」
「石某不才……是,是儒家。」石轩嚅嗫道。
赵和微微一笑:「那你对兵家所知几何?」
「石某也曾涉猎兵家学说,但是……从未想到兵家会有如此妙术!」
「其实说破了也很简单,此前他们都不把自己当人,自然不会是一个好兵,但兵家自有妙法,让他们将自己当人。」赵和望着这些行列已经齐整的奴隶兵士,心情也很是畅快。
他说得简单,可是如果不是俞龙、戚虎这两位当今的兵家传人、李果这位将门世家,再加上姬北、高凌等稷下剑士得力,他所说的一切,也不可能实现。
「当自己是人?」
「对,以前他们是奴隶,奴隶非人,而我则给了他人的待遇。」赵和目光深沉:「对他们来说,为了成为人拼一把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此前他们一无所有,拼一把,输了不过是仍然一无所有,但拼胜了……」
「他们失去的只会是奴隶的枷索,他们得到的将是整个西域!」
赵和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石轩只觉得两股战战,他忍不住离赵和远了一些:「赤县侯,为何我觉得你这话……话中还藏着话?」
「那是自然,在咸阳时,我便精研西域局面,知道西域这边,有一股力量一直为人所忽视,那便是奴隶。我大秦废除奴隶之制已经有百余年,各家即便蓄有婢僕,不但不能随意残害,而且还要有契约、工钱,可西域这边,却与我等不同,奴隶一无所有,不仅此身非属于己,就连子孙妻儿,也隶属主家,生杀与夺……呵呵,据闻犬戎人当中,也有些陋习,我当真奇怪,这等不公之习,怎么能传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