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莲玉生。
赵和一见他就撇嘴,而莲玉生对他却是极为亲热。
刘节躲在衙门里没有出来,否则看到这一幕肯定要惊掉下巴,要知道这位莲玉生是上师鸠摩什的心爱弟子,甚得信众尊敬,被称为小上师。
而这位小上师,却对赵和又是极为尊敬,那模样几乎是对鸠摩什没有太大区别。
「师兄,这边请。」莲玉生没管赵和的那副难看脸色,他伸手引路。
赵和不自觉跟着他走了两步,旋即悟道:「你引我去哪里?」
「自然是去见师傅,师兄来此,当然是为了重归师门,再扬我法。」莲玉生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不是不是,我是来找……」赵和说到这,微微眯了眼:「我来找我想找之物。」
「来找想找之物……」莲玉生听到这一句,顿时欢喜赞嘆道:「难怪师尊说师兄天生夙慧、悟性绝伦,这一句随意之言,便暗含深理,师弟我要好生揣摩才行。」
若这莲玉生态度恶劣,赵和少不得收拾他,甚至以其人为藉口,连带着鸠摩什与浮图教都一併收拾,但是偏偏此人这般模样态度,让赵和就是有千百种恶念也发作不出来。
这种情况之下,他只剩余一招了。
「樊令!」他叫道。
缩在一群军士当中的樊令应了一声,卷着袖子向莲玉生过来。莲玉生一看到他,顿时骇然,撒腿便跑:「师尊,师尊,祸事了祸事了,那只野猪精闯到寺里来了!」
他嚷嚷着跑开,随着他的叫喊,即刻间有二三十名浮图僧出来,将赵和一行拦住。
鸠摩什便在其中。
他拦住莲玉生道:「你不与你师兄亲近,怎么怪叫怪嚷,扰得阖寺不静?」
「师尊,你瞧,师兄边上那位,就是上回撞了我一次的那头野猪精!」莲玉生躲在他身后道。
鸠摩什顺其所指,看到赵和身边的樊令,凝视片刻,然后哑然一笑:「徒儿,不必担忧,那虽然是头野猪精,却是家养的!」
「家养你个光头鬼啊!」本来还只是作作样子的樊令暴怒,一头向着鸠摩什撞了过来。
「樊令!」赵和脸色微变,叫了一声。
但樊令动作迅猛,已经一头撞在了鸠摩什面前,只不过他身体猛然一颤,停在那儿不能动弹。
却是鸠摩什伸出了一掌,正好按在樊令的头上,樊令的身体僵在那里,脸憋得通红。
赵和与萧由都是倒吸了口气,两人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樊令的力量,他们极为清楚,就算是陈殇、李果、俞龙、戚虎,单论力量也都不是樊令的对手,新天子嬴吉让他来贴身护卫赵和,看重的就是这力量。
但如今,樊令全力冲击,却被一个瘦瘦的胡僧单手拦住,看那模样,分明樊令已经尽全力,而鸠摩什仍有余。
「上师好大的气力。」赵和没有出声,萧由开口了。
鸠摩什轻轻一推,樊令登登向后退了两步,脸已经憋得发紫,但看向鸠摩什的目光,却满是忌惮。
他退到赵和身边,用半边身体将赵和挡在身后。
「贫僧只是略有力气罢了,力气外物,只作护法之用,浮图精深,才是立教之基。」
这胡僧说的话很谦逊,但若仔细去想,却又带着一种傲意,萧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切都是误会,上师,我们今日来此,是有重要的事情。」萧由道:「与前日义仓被烧之事有关。」
鸠摩什合掌道:「我教广爱众生,义仓被烧,是绝了无数生灵性命之举,阁下只管吩咐,让我教也能为查清此事出一份气力!」
萧由没有隐瞒,直接说了要去管氏家族供奉神龛查看。其余僧人面露难色,甚至有人流露出怒意,却被鸠摩什拦住。
「我教能够在秦土传播,一来靠的是教旨精深,二靠的是执义守信,私家神龛,若按寺规,是不可与无关人看的,不过今日之事非同一般,我教也要依大秦律法行事。知客,管氏的神龛在哪里,带他们去看看吧。」
一个秦人僧侣有些不情愿地上前,引了众人穿过院落,来到了龙象寺后方的一处跨院。这跨院之内被隔成了许多小间,中间有通道穿过,每家门前都有神案,案上供有香烛。
知客僧将众人带到其中一间前:「这就是管氏家龛,只不过钥匙在他自家手中,寺里并无钥匙。」
赵和看了站上挂着的大铜锁一眼,那铜锁甚是洁净,看上去时常有人擦拭。门前的神案同样非常干净,证明打扫清理得很勤快。
「破锁。」赵和说道。
樊令憋着一肚子气,从一名军士手中取来铁锏,用力噼在那铜锁之上,铜锁当的一声脱落在地。
樊令又一脚踹开门,直接闯了进去。知客僧在后看到这一幕,暗暗撇嘴嘀咕:「果然是头野猪精怪,就算是家养的,依旧是横冲直撞的脾气!」
樊令听到了大怒,回头抡锏就瞪向知客僧,知客僧吓得连连后退,只抛了句「施主请自便」,然后便飞奔逃走,看都不多看樊令一眼。
赵和跨入了那座门。
门里的房间并不大,正面供奉着一樽神像,神像前有块牌子,写着「某某某天王,定陶管氏供养」几个字。
赵和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神像之下的案台,然后蹲下身,从案台下抽出一个暗箱,那暗箱之中,果然放着几本帐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