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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人将管虎夹住,拖离了大堂。管虎虽然拼力挣扎,可是如何挣得脱。

转眼之间,他便被关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地牢。

这地牢深于地下,不仅毫无光线,也没有任何声音。管虎被关在其中,最初时还勉强镇定,但时间稍久,他心中便暗自生疑。他越是疑神疑鬼,就觉得时间过去得越久,中间累了倦了,还迷糊了一会儿,醒来之后,觉得已经过去了一整日,他疑心就更重了。

就在这绝对的安静之中,他以为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他饥渴难耐,可是既没有人送饮食,也没有人提审,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疑心渐渐变成了恐惧。

恐惧又带来更大的疑心。

管虎终于受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只不过他的喊叫没有任何回应,整个地牢之中,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管虎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声音也与以前听到的有所不同。

他拼命地去打门,将门敲得咚咚作响,许久之后,门外才传来脚步声。管虎心中顿时生出希望,他用更大力气去敲门,但那脚步声到了离门有一段距离处,又停了下来,紧接着不紧不慢转向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无论管虎如何呼喊,那脚步声都没有转回来。

比绝望更让人绝望的是,明明看到了一线希望,结果发现那希望贴手远离。

管虎便觉得自己陷入了比绝望还要绝望的境地之中。

他残存的一丝理智也因此崩溃,他哭嚎不止,拼命拿头去撞门,撞得自己的头血肉模糊,他也不觉得疼痛。

就在这时,门上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孔。

光从小孔中透进来,管虎拼命将头凑到那个小孔处,睁大眼睛向光来处望去。

光刺得他眼睛痛,他只能看得清一相模糊的身影。

「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那个身影说话了。

声音有些诡异,管虎听不出来是谁说的,他如今的理智也让他无从判断。

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我盗卖了义仓之粮,十五年来,我盗卖了许多义仓之粮,真正的帐簿,藏在龙象寺中!」

第二十章、家养野猪

「龙象寺。」

从地牢里走了出来,赵和微笑着对萧由道。

萧由神情有些不对:「《罗织经》你轻易不要给别人看,实在太过可怕,那管虎颇为精明,可是在《罗织经》下,也只是支撑了半日。」

赵和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罗织经》中所记的手段竟然如此有效。《罗织经》中说,越是聪明之人,越容易胡思乱想,对待这种人,便要使其陷入绝对孤寂,如此他自己的万千思绪,便足以将其人压垮。」

「这龙象寺是什么所在?」萧由问恭敬立于一旁的县尉刘节道。

此时刘节是满脸钦佩、满心庆幸。

以这位赤县侯的手段,要对付三个土豪,实在是轻而易举,幸好自己早早就看清了风向,立刻改弦更张,投靠了赤县侯,否则的话,关在那地牢中发疯的人里,便有自己一个。

至于什么《罗织经》,他只作没有听到。

「龙象寺是本地浮图寺,就在定陶县城之中,于城隍庙之南。」刘节犹豫了一下:「不过,本地浮图教信众甚多,以下官愚见,对此地当小心再三。」

赵和听到浮图寺,顿时有些不快。

他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胡僧鸠摩什,那个神精兮兮的莲玉生,这二位都让他觉得诡异。

「而且,最近有位鸠摩什上师,要往稷下去讲法,正经过定陶,暂歇于龙象寺,故此这段时间,龙象寺里所聚信众更多。」

刘节说到这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赵和一眼。他知道有些咸阳之人,对异族之教甚为反感,而这位赤县侯更是年少气盛,若是听了他的话之后想要压一压龙象寺,那就大为不妙了。

好在赵和听完之后,虽是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发怒。

「去龙象寺,管虎说在他家供奉的神龛之中,有这十五年来的所有帐簿,他们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盗卖义仓之粮……」

「十五年前,呃,龙象寺也是十五年前建成的。」刘节道。

若刘节不说这话,赵和还不会多想,但他一提,赵和立刻又想起,在咸阳城中之时,「十五年前」也是一个关键时间点。

十五年前,星变之乱,十五年前,赵和诞生,十五年前,江充假死……

在定陶,十五年前浮图教建龙象寺,管氏家族开始盗卖义仓之粮。

他看了萧由一眼,发现萧由若有所思,只是发觉他在注视之后,才微微一笑,恢复了从容之态。

萧由对此可能也有所知,但这傢伙不说,赵和也没有办法。

如刘节所言,龙象寺在定陶县城隍庙之南,离县衙相当之近,不过是两三百步,赵和便已经到了这寺庙之前。

与大秦本土的城隍庙相比,龙象寺的规模非常大,建筑风格以大秦样式为主,但其七层高的塔,却是大秦所没有的。若是烈武帝在,横行天下的酷吏肯定要批评其逾制,少不得要砍下一大堆光突突的人头。

赵和问了刘节一句,果然这塔是七年之前才建的。

赵和盯着金光闪闪的塔顶,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跨入大门。

一入门便见到一位怒容满面的神祗之像,生有三首八臂,形状颇为可怖。赵和还没有细看,便有一个浮图僧迎了上来,合掌向他行礼:「师兄,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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