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彭绅。
程慈摇了摇头,向彭绅匆匆拱手,然后起身快步离去。彭绅在后边望着程慈的身影,若有所思。
程慈无脸在稷下久呆,因此匆匆出了学宫之门,在学宫大门前犹豫良久,他又是一跺脚,直接前往历城的东市。
东市柳楼酒肆,程慈迈步进来,找了个角落里坐着,然后拍出一小锭银子:「给我上酒,上酒!」
店铺伙计忙给他呈上一坛好酒,他顾不得许多,直接开了封对嘴就喝。一阵牛饮之后,他才长舒了口气,然后用手捂住脸,坐在那里不出声。
直到身边有个男子来推了推他,他才放下手,露出红肿的眼睛:「阁下何意?」
「我见兄台这般模样,担心出事,故此推一把,看看兄台是否有需要帮助之处。」那人望着程慈,然后拱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姓王,熟人都唤我王五郎,在齐郡各处行商,最爱结交朋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王五郎」这个名字传入耳中,程慈眼皮就微微一跳,也摇了摇头:「老兄,我名声不好,有辱家中长辈,所以就不说姓名了。老兄请自便,我自个儿呆在这,一会儿就好。」
那个王五郎笑了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伙计,快上菜,我要与这位兄台喝上一杯——兄台,你出酒,我出菜,这般谁都不占谁的便宜,你看如何?」
程慈狐疑地看了王五郎一眼。
不怪他有警惕性,因为这人太过自来熟了些,分明是个陌生人,只是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怎么就这么热情?
不一会儿,伙计上了菜,这个王五郎点的都是硬菜,大鱼大肉,他向程慈讨酒,又将菜分与程慈。程慈最初还不太爱与他说话,但几杯酒入肚,话匣子打开,不仅介绍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还将自己为何来这里喝闷酒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在赤县侯面前效力是我的出头机会,结果不曾想他是如此刻薄寡恩暴戾不智之辈,我虽然办事出了些差池,可那都是意外所致,并非我本人无能!赤县侯不分清红皂白,将我赶开,这倒还在其次,最恼人的是他言语中辱入我曾祖父!虽然他曾有恩于我家,可辱及我曾祖父,此等行径着实过份,我曾祖父又不曾得罪过他!」
大约是喝多了些,程慈反覆唠叨赵和如何在稷下那么多人面前将他赶走之事,他每说一遍,王五郎眼神就忽闪一遍。过了会儿,程慈都醉得有些不成样子了,他才摇摇摆摆地起身,要与王五郎告辞。
王五郎笑着起身,扶着他出了酒肆。
第五二章、奉命行事
接连数日,程慈都与这王五郎痛饮,或在历城两市之中的酒楼内,或在王五郎位于东市的宅中。王五郎曲意奉承之下,程慈的戒心渐渐放开,与他说了许多有关赵和的事情。
「都以为赤县侯少年聪明,其实他有大半靠的都是那位萧国相,现在萧国相陪着临淄王,他自己在学宫之中,所以才会在孔山长那儿碰壁而还!」这天夜里,对着酒杯,程慈醉熏熏地说道。
王五郎表示不信:「我见他在学宫中收拾孔山长,干净利落,辩才无碍,分明是个心思深沉之人……」
「那是萧国相给他定下的计谋,此事我最知晓不过,当时我就在旁边,萧国相一一罗列,将可能遇到何种情形,应该如何朝廷应对,都说得清清楚楚。」程慈大着舌头道。
王五郎暗暗点头。
程慈又冷笑道:「其实还有一些事情,关系到赤县侯阴私,我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的?」王五郎哈哈一笑:「这是在我的家中,这边就只有你我兄弟,莫非你还怕有人去寻赤县侯告密?」
「告……告密?告密之人先会被赤县侯杀了,因为他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东西!」
王五郎再劝程慈说,但程慈就是不说,这让王五郎心痒难耐。心念一转,他便又劝起酒来,却不曾想,在劝程慈酒的同时,程慈也反劝他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程慈已经醉得不成模样,而王王郎也熏熏然,不觉开口道:「程兄,你方才说赤县侯还有阴私,为何又不说了呢,是不是兄台只在吹牛?」
「吹牛?不,不,不,此事干系太大,所以我才不敢说……王五哥,不是兄弟我信不过你,实在是此话说出去了,我和你只怕都有杀身之祸!」
他越是如此,王五郎就越非要他说出来,两人拉拉扯扯之间,又是三五杯下肚,这下子,王五郎也已醉了大半。
他们连饮数日,在王五郎心中,程慈酒量只是一般,远远不如自己。酒醉之人不自知其醉,因此他觉得自己还算清醒,而程慈已经醉了,便再次蛊惑程慈说赵和的阴私。
程慈大着舌着:「不……不成……要我说,除非……除非你也说……」
「我能说什么?」王五郎哈哈笑道。
「王五哥……你这般说就没意思了……兄弟我真傻么?不傻!」程慈端着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五哥若不是背后……背后有人,怎么会连接着几日……好酒好肉招待兄弟我?兄弟我……只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小吏,现在还恶了上官……兄弟我,呜呜!」
程慈说着说着,悲从心来,当真大哭嚎啕。
王五郎确认他醉已九分,当下笑道:「程贤弟,你说的不错,我身后确实有位大人物,他对赵和极是好奇,程贤弟若是说出来,那位大人物保你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