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顾不得回应赵和的问题,只是为赵和的手心痛,她又不敢触碰,于是将自己的嘴凑上去,轻轻吹着:「吹吹便不痛了,阿和哥哥,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小时我摔痛了,都是爹爹和娘亲吹吹……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实在是赵和的十指已经太过难看,血肉模糊极为吓人。
紧随其后,清河县主在侍剑随从下排众而出,她也顾不得堂前骯脏,蹲下身看了看赵和的指尖,眼中闪过一抹怒色。
「温舒!」清河县主起身,大步走向温舒。
温舒冷冷地撇着嘴,来的人越来越多,意外也会越来越大,今日之事,恐怕不易善了。
他心中也终有所省悟,如今不比当年,他想要恣意行事,是不可能了。
「清河县主,你为宗室,怎么擅自来到公堂,莫非你也要扰乱公务,想到宗人府去跪么?」温舒心念转动,决意将清河县主先吓走再说。
结果眼前一花,「啪」的一声,清河县主一掌掴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眼帽金星,脸上也多了一道掌印。
「先父在烈武帝时,便是死在你们这些酷吏之手,我原本以为你这种又脏又臭的东西,应当是在哪个角落里发烂发臭,却不知天子哥哥听了那个奸佞的谗言,将你们又翻了出来!」清河县主指着温舒破口大骂。
温舒一手还抓着玉佩,另一手则握着刀,他想要去抚脸,却不知用哪只手更好。
清河县主再又上前一步,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温舒想要闪避,却被身旁的萧由挤住,于是这记耳光再度抽了个结实。
温舒的两颊顿时又红又肿。
这一下,温舒怒了。
「来人,来人,将这泼妇给我抓起来,给我打,今日我还不信了,我有天子玉佩在手,还治不了一个孺子一个泼妇!」他咆哮着举刀,却不敢真去砍清河县主,于是一刀背抽在了一个虎贲军士卒的脸上:「该死的蠢物,你们就看着这些傢伙扰乱公堂?」
「呸,你这也算公堂?这是咸阳令署,你没有证据,便对孺子施刑,你是在草菅人命!」
「那与你何干,我自奉皇命查案,只要稍有嫌疑,便可抓捕审讯!」温舒对着吼道。
清河冷笑起来:「果然如此,我知道了,果然如此,你是觉得我有嫌疑对不对,你是觉得大宗正有嫌疑对不对,你觉得大将军、皇太后都有嫌疑对不对?」
温舒心里确实觉得他们都有嫌疑,但他再狂躁,也知道这不是现在能说的。
「我自说这个孺子,你休要胡扯!」
「你眼前这个孺子,是我兄弟!」清河县主一语说出,满屋譁然。
第四四章、为父报仇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是你的兄弟?」温舒回过神叫道。
清河郡主缓缓道:「十五年前,我父不幸捲入逆太子案,为你们这些奸贼害死,我託庇于大宗正,侥倖活命,我兄弟却流落在外,如今终于回到咸阳……你对我唯一的新兄弟下手,你还说与我无关?」
「你……你胡说,这孺子是从铜宫中出来的……」温舒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我父亲死后,家中男眷,被收押铜宫,此事举世皆知!」清河县主指了指赵和:「嬴赵同姓,他叫赵和,为何名和?因为他与当今天子同辈,故此名字带有口旁,你所施刑的这个孺子,是大秦宗亲,是当今天子堂弟,你这奸贼如此行事,是想将当今之时,又变成酷吏当道之时么?」
清河县主说话之时,剑眉撩动,英气逼人。她谈吐清楚,每一句话都说在众人心中担忧之所在。这十余年虽然政局动荡,颇为混乱,但哪怕是活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也没有人愿意回到烈武帝后期酷吏当道之时。
在这混乱之际,就算死总能死个痛快,而那酷吏当道之时,每个人都可能遭遇飞来横祸,每个大臣上朝之前先要与家人决别,每个被酷吏盯住的人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那些儒生们所思犹多,烈武皇帝任用酷吏,杀的儒生数量极多,特别是那种爱说话爱发表议论抨击朝政者,杀得天下儒生一个个如寒蝉一般不敢鸣叫。
「你这是,你这是……你说他是你的弟弟,证据何在?」温舒情知不妙,当初在烈武帝手下时,他虽然快意恩仇,却也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因此只能避而不谈。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了。
「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向我,大秦清河县主,当今天子堂妹要证据?」清河反问道。
就在他们问答之间,一个穿着虎贲军军服的人悄然退出了大堂,快步奔出,然后飞奔于街道之上,迅速来到距离咸阳令署不远的一处楼宇。
从楼宇上,可以正望见咸阳令署大堂。
这名虎贲军士卒飞奔上去,然后单膝跪倒:「禀报公孙先生,事情不妙,清河县主到后,说赵和是其弟!」
「清河县主之弟?」公孙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这是谎言。
不过只要清河县主一口咬定,莫说是温舒,就是公孙凉自己在场也无可奈何。
「很好,现在可以确认哪些人是忠于天子的,哪些人与顾命五辅一边了。」打发走那名虎贲军士卒,公孙凉说道。
「只是这一来,公孙先生的计划,似乎要出意外。」自屏风之后,一个人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