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谢心突的一跳,自从看到陈殇与赵和,他就意识到不对,上回在白云观中,他特意赶去做所谓的「解释」,其实是为自己邀名,在他想来,今日陈殇赵和又跑到大鸿胪寺来「问罪」,也是邀名之举。
他不想成为陈殇赵和扬名的踏脚石,虽然是他先做出踩着二人扬名之举。
因此他厉声道:「陈横之,你欲以一己之私而坏国家大事么?」
陈殇嘿的一声笑:「我自然不敢以一己之私而坏国家大事,但我可以为一己之私而报仇……去死吧,软骨贱奴!」
他上前时看起来是想要与孙谢辩论,但才一近七步之内,他的脚下突然加快,长剑铮的一声出鞘,直刺向孙谢的胸膛!
长剑这一出,周围已经是惊呼声一片!
孙谢见此情形,面色大变,他顿时想明白,陈殇此次来是为了什么!
陈殇承认不敢以一己之私来坏国家大事,也就是说默认了清河郡主和亲之事,既然不去阻拦此事,那么他杀掉一个大鸿胪寺的小官,就算不得什么太大的罪名——至少不至于被朝廷当场处死。
而且陈殇明摆着说这是私仇,以大秦施行律法的习惯来看,私仇杀人当斩监侯——也就是处后问斩,可是大秦律法之中,又有可折钱、折功、折爵赎罪之说,也就是说,陈殇可以拿钱、拿功勋、拿爵位来减轻处罚。
钱,陈殇确实没有,他百万家财早就被败尽了,可是清河郡主绝对有钱,也绝对会拿钱出来为陈殇赎罪!
功,陈殇有,正如他自家所说,他在与犬戎交战时,负伤十余处,每一处伤疤,都是一处功勋的证明。
至于爵位,陈殇虽然已经失去了父祖的关内侯爵位,可是好歹也有爵,无非就是被一捋到底,成为庶名罢了。
所以,陈殇阻止不了清河郡主和亲,却绝对可以杀了他。
哪怕就算这之后陈殇为他抵命,对他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心念电转之间,孙谢一边拔自己腰间的剑,一边厉声大叫:「卫兵!卫兵!卫兵何在!」
卫兵在大门口那边,正往里张望,等着看热闹呢。
此时知道了来人是陈殇,这些兵卒一个个将头缩了起来,只作没有听到孙谢的叫喊。
孙谢一边格开陈殇的剑,一边又大叫了两声,但是却无一人理会,他还要再叫,却被陈殇看到破绽,一剑刺中了左腿。
他左腿顿时血流如注,步伐也一拐一拐,更无法闪避陈殇接下来的攻击了。
第十八章、大国威仪
这一刻,孙谢心中恐惧万分,他仍然挺立不倒,而没有下跪求饶,已经是平日里母亲教导得极为严格的结果了。
「诸位,这是大鸿胪寺,诸位,要眼睁睁看着不法之徒在大鸿胪寺中杀害无辜吗?」孙谢连叫几声卫兵,都没有召来守卫的军卒,已然知道这里的守卫靠不住了,当即缩回屋内,借着狭窄的门遮掩,在门中大叫道。
他将求助的对象从士兵换为同僚。
大鸿胪寺虽然不是一个大规模的衙门,但这里上下,仍然有百余名官吏,其中年富力强者不下六七十。这么多人,以大秦武风之盛,只要他们中有七八人肯出手,就足以牵制陈殇,至少为孙谢争得一定的时间了。
周围的大鸿胪寺官吏们,此时也不免兔死狐悲,有人当即拔剑:「住手,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衙门里诉告,岂可在此报私仇?」
但当这人举步正要上前时,却看到跟着陈殇来的赵和,懒洋洋地将腰间的剑取了下来。
「我是赵和,我在勤政殿中杀了一个大宗正,若是有人想要介入此事,须得问过我之剑。」他将剑一摆,斜斜指着那拔剑出来的官吏道。
那官吏确实不认识赵和,这时听得他自报姓名,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不愣不行,这几年,赵和名声太大,哪怕这几个月时间以来,赵和被大将军与天子圈在咸阳城中,默默无闻,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是给了朝廷中每一个官吏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而且对上赵和……姑且不说是否能胜过他吧,就算胜了他或伤了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天子与大将军会不会为此发怒?
更往深处想,赵和出现在这里,要杀孙谢之事,暗地里是否是天子或大将军示意?
这些大鸿胪寺的人,总是与外邦、藩属打交道,心中想的事情不免就多了些。而想得越多,便越畏首畏尾,行事也就束手束脚起来。
「诸位就眼睁睁看我被这恶徒杀死么?」屋内孙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近乎哀求了。
陈殇猛攻之下,已经到了门前,将要把他从门框处逼开。他拖着伤腿,若是失去了门口这地利,怎么可能是陈殇的对手?
大鸿胪寺中又有人嘆道:「事已至此,还请剑下留人,勿要伤他性命……」
赵和噗的一笑:「如今是一对一,公平得紧,若是孙谢能胜过陈殇,只管取陈殇性命就是。反之亦然,无关之人,不必多言!」
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犹豫之间,陈殇终于突入进去,将孙谢逼到了屋子内部。屋子里传来乒桌球乓的声响,还有孙谢声嘶力竭的痛呼,呼了两声之后,这呼声就变成了求饶:「饶命,饶命,我愿再次上书,请天子否决和亲之议,我愿……啊!」
求饶声嘎然而止,众人心都是一沉,然后见陈殇一步步走了出来,随手一甩,剑上血滴在地上。他又在靴子上擦了擦血迹,然后还剑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