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在事情发生变化之后,金玄毫不犹豫将与自己勾结的秦奸又卖给了赵和。反正在金玄看来,若是九姓十一家真的在大秦搞出了什么名堂,赵和回去与他们斗得越凶就越能消耗大秦的实力,甚至有可能将赵和牵制在中原不能再返西域——这个结果对金玄来说,比起九姓十一家彻底得手、赵和被他们击杀甚至都好。
毕竟对金玄来说,犬戎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赵和一人,而是赵和身后那个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大秦。赵和生死固然重要,但大秦的混乱与否比起赵和的生死更为重要。
「那么……」塔西陀有些好奇:「阁下会如何回应呢,请阁下不要误会,我并非窥探阁下的军事机密,我只是身为历史学家的好奇,让我不能不提出这个问题。」
「没有关系,事实上我不准备对使者你隐瞒什么,因为我还需要藉助你的力量。」赵和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说道。
「啊?」
「有劳使者再回一趟苏薤城,替我带去对大单于的问候,还有最好的医生和最合适的药物。」赵和望了张衡一眼,见张衡轻轻点头,便又继续往下说道:「当然,还有我的一封信,使者可以看这封信的内容。」
诸葛明听他说要写信,便呈上了纸笔。赵和拿着毛笔,开始写信,不一会儿,便将信写好,他等墨迹干了之后,让诸葛明将信递给塔西陀。
塔西陀却没有立刻看信,他起身向赵和行了一礼,然后道:「若是有幸得到大单于的允许,我会看这封信里说了什么,但现在,我还必须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以免破坏了骊轩与胡戎两国的关系。」
「随你。」赵和点头,然后肃然道:「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一下骊轩与大秦的事情了,使者阁下,我想知道,火妖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他们有多少兵力,他们的战斗方式如何,他们常用什么样的军械,他们又如何解决自己的后勤补给?」
塔西陀顿时也严肃起来。
第五九章、羡慕嫉妒
「这位大秦帝国的将军,或者说总督,是一个聪明而睿智的人,他还很有自制力——他不但看破了大单于的计谋,并且压制住自己一战全胜的欲望,同意了大单于透露出来的议和请求。作为一个历史学者,我为东方这两位统帅的智慧而着迷,同时我也很庆幸,因为我们的皇帝的智慧绝不逊色于他们。」
「秦人相当好客,哪怕在大宛国的贵山城,他们也能用丰盛的宴席招待我,当他们告诉我,我在宴席上吃的一些菜餚,是从万里之外运来时,我并不十分吃惊——我们骊轩全盛之时,也可以通过内海将万里之外的美味运到骊轩任何一座总督城市中去。」
「让我吃惊的是赵和将军的老师,那名自称只是大秦第三流学者的老人,他的名字叫张衡,请原谅我,我很难用骊轩文字拼写这个拗口的名字,但若不记下他的名字,却又是对历史的犯罪——因为他太过博学,从天文地理,到军事政治,甚至包括代数与哲学,他涉独极为广泛。希腊人亚里士多德被称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但这位张衡先生同样也是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不幸的是,亚里士多德以后,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学者了,而远在东方天际之地,大秦却还有这样的学者。」
「我与张衡先生的交谈非常愉快,比起和赵和将军的交谈要愉快轻松得多,毕竟学者之间更容易坦诚交流,而政治家和军事家们则需要考虑得太多。他告诉我大秦帝国的许多事情,在我们还处于城邦时代,这个帝国就已经是上一个大帝国的一方诸侯了。当我们进入共和国时代,这个帝国开始与其余的诸侯们争夺上一个大帝国的」鹿「,据说这鹿是帝国统治权力的象徵。当我们与迦太基人争夺内海霸权之时,这个帝国已经扫平了所有诸侯,建立起面积可以同骊轩相提并论的庞大国家。当我们由共和国进入帝国之时……好吧,我觉得比较这个没有什么意思,坦率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进行历史比较没有意思,这并不怪我,除非我们将埃及的法老从金字塔里挖出来,或者将巴比伦王的空中花园再度建起,否则我们还怎么能够与这些秦国人比历史?」
「我很不喜欢张衡先生总爱说的那句『自古以来』,当我向他指出这些所谓的历史只是传说时,他很惊讶地问我,难道骊轩没有代代传承的专门的职业的历史学者吗。他告诉我,早在大秦帝国之前,这些东方人就有任命历史学者担任专门官员的传统,甚至在大秦的学者流派之中,还有一个名为『史家』的专门历史流派。而且,历史学者的身份可以世袭相传,所以,他们手中有的是可以证明历史的书籍记载。他们最初是用竹木制成的简来记录历史,因此当他们的历史学者都身强力壮,否则肯定搬不动那么多木头。后来有一位圣明的皇帝怜惜历史学者们辛苦,专门为他们发明了纸,也就是我现在用来写下这段文字的载体。」
「必须承认,当我听到这里时,我对大秦的历史学者既羡慕又嫉妒,历史学者生在大秦真是太幸福了。但是当我对张衡先生说出我的感受时,他又告诉我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历史学者家族,因为不愿意按一位权臣的意愿书写历史,而几乎被那位权臣杀绝了。所以我的羡慕嫉妒立刻没了,看来在这个国家,身为一位历史学者或者说记录者或者说写手,还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不仅要受到自己的着作无人问津的困扰,还有可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