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郎不免有些尴尬,同时又有些惊讶。
见王五郎那异样的目光,程慈苦笑起来:「王五哥,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莫非因为我在赤县侯手下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就真当我是个蠢货么?」
王五郎嘆了口气,来到他身前,示意旁人拿了两个碗来,先给自己斟了一碗,然后又给他斟了:「程兄弟,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也给哥哥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是不是赵和派到这边来的?」
程慈看着碗里微微荡学漾的酒水,坦然说道:「是。」
王五郎吸了口气,苦笑着摇头:「我觉得,赤县侯与我家家主他们斗心斗智,我们这样的人参与进来,当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法。」
「不管怎么说,我都多谢王五哥来给我酒。」程慈将碗端起,向王五郎示意了一下:「五哥,有句话我要对你说……五哥,对不住了。」
王五郎听到他这话,只道他是为自己的奸细身份而对不住,刚要开口回话,却见程慈手一扬。
那碗里的酒水顿时泼了过来,王五郎本能地用手去护住眼睛,程慈乘势起身,猛然撞在王五郎的怀中,手里暗藏的陶片狠狠刺入了王五郎咽喉。
他被带到此间之后,多次被搜身,原本的配剑早就被解下,这块陶片,是他悄悄从别人碗上弄下来的,一直暗藏于袖中,此时直接刺入王五郎咽喉,王五郎到此时才明白,他所说的「对不住」是什么意思。
但为时已晚。
王五郎没有立刻气绝,但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程慈从他腰间抽出剑,将他的身体缓缓推开,面对惊愕异常的定陶三姓,冷冷一笑道:「我虽然愚钝,但跟在赤县侯身边久了,总算学得他一两分的手段!」
王五郎脸上露出惨然绝望之色,在他断气之时,程慈已经挺剑迈步,跨过了王五郎的身躯。
他终究是在稷下旁听了三年的,虽然受限于天资,他的学问并不精深,但至少剑技不差。
定陶三姓并不知道杀死王五郎的只是一片碎陶,见他分明是赤手空拳,却仍然杀死了王五郎,如今长剑在手,一个个不免胆战心惊。他们这些地方土豪出身的人物,若是在顺风顺水之时,必然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敢做,可若一遇逆境,则立刻胆气全无。
此时便是如此,在被赵和收拾狠了之后,包括管虎在内,定陶三姓上自族长下至成员,都对赵和畏惧有加。看到程慈在现在的情形下仍然能够玩出花样来,他们只道这是赵和的后手,顿时一个个向后猛缩,竟然被程慈三下两下,就冲出了这间厢房。
「官兵来了,稷下剑士来了!」
程慈振声大叫,声震四方。
这些被从各地召来的民夫、丁壮,都是浮图教信徒,他们聚于此处这么长时间,也都意识到不对劲,心底不免有些惶恐不安。听得程慈这样大叫,不少人就慌乱起来。
此时在外边,管权正一脸肃然。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管氏的暗桩,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曾灿布下的围堵,将赵和突袭擒获朱融的消息带了过来。
「你是说,事情是大半个时辰前发生的,赵和擒住朱融之后,便立刻去了稷下学宫?」管权向那暗桩确认。
「正是如此,家主,如今该怎么办?」暗柱惶然道。
「废物,当真是废物!」管权破口大骂,眼珠都红了。
哪怕在城外庄园之战中他惨败,将多年以来收拢的响马势力尽数损去,他也不曾如此失态过。
就在这时,他偏偏听到丁字第四库那边传来的喊声。
他眉头一扬:「是谁在乱喊,去给我杀了他!」
不等手下过去,他又下令:「事情急了,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旁边一心腹有些不安:「朱融失手,鸠摩什那边恐怕也撑不住,单单我们这边举事,怕不能成啊。」
「那又如何,今日我就根本不想着成什么事,凭我们这边的人,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只要将这里的粮烧尽,整个齐郡,不,北半个大秦,全部要挨饿,那么多人没饭吃,还怕没有人举事造反,还怕我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众人听出他话语中的疯狂之意,一个个面面相觑。
「你们放心,我做事从来都会留有后手,而且,我们也唯有将这边粮烧掉,赵和才无暇追我们。故此,无论是为了我们的前程,还是为了现在保住性命,都必须放这把火。」管权也知道众人此时的犹豫,当下又说道。
「那些浮图教徒?」另一个亲信问。
「自然是借他们之手了。」管权嘴角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意:「也算是废物利用。」
他说完之后,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跑了出去。
管权意犹不足,想到丁字第四库那里传来的喊声,也不知手下有没有将那大喊的人杀死。当即亲自提剑,走向丁字第四库。
在第四库门前,他看到在院门外迟疑不进的定陶三姓族长,还有自己方才派来的手下。
「怎么回事,还没有处理干净?」管权不悦地道。
「是程慈,家主,那厮好生厉害!」
身上带血还少了一只耳朵的手下满面羞愧地解释道。
「胡说八道,那厮是出了名的废物,有什么厉害的?」管权口中如此说,心里却突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