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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空口无凭,就以这义仓之案为证,若是董公你先查出义仓之案中的真相内幕,我就让阿和向你道歉。但若董公你未能查出,反倒是让阿和与我查出,那董公你就明示天下,自承不如郦伏生,如何?」

董伯予眉头抖了抖,怒色渐退,眼神恢复清明。

他看了看萧由,又看了看赵和。

「虽然不知你二人为何非要激我,但既然话已至此,那我自然会去做。」他伸出手:「给我笔墨,我要写信!」

他转身回去写信,萧由与赵和在他身后相视一笑。

「多谢。」赵和道。

「谢我做甚么,我对郦先生也是极敬仰的,他受儒家非难,能帮他出口恶气,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萧由道。

「郦先生自己对此并不在意。」赵和说道。

「他不在意那是他的境界,我们帮他出气是我们的心意,二者并不冲突。」

萧由徐徐说道,眼睛凝视远方。

赵和没再说话。

他心中却是疑窦暗生,他并非不信任萧由,怀疑萧由对自己有恶意,但是,萧由自咸阳出来之后就有些异样。

萧由似乎有些急切,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掌握的东西传授给他,感觉他是在为某种事情做准备。

不过,赵和知道,自己开口去问,萧由也不会回答,除非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随着程慈指路,两千护军加上从定陶县徵发的数百差役、民壮,在极短时间内便将定陶的三大豪族围了起来。

定陶钱氏、骆氏、管氏,三大豪族盘踞当地足有两百余年,全县上下,都与他们三家有着错综复杂的关联。这三家被围,一时县中震动,前来打探消息的、观察情形者络绎不绝,就是赵和暂驻的县衙,也接连有人前来拜访。

「这个任平是何许人也,我看其余人来拜访,都将自己介绍得详详细细,唯独这个任平,只在名敕上书一个名字,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翻了一遍来拜访的名单之后,赵和拿出一份名敕,向身边的刘节问道。

这位刘节,正是挂冠脱袍而走的县尉。他在县衙前演了那一出后就消失不见了,但到午时,却又躲在一个筐子里,让人将自己抬入了县衙。

「好叫赤县侯知晓,任平是前大鸿胪,六年前致仕回乡,居于定陶。」刘节道:「任公在乡里名声极好,为官之时和致仕之后,都为乡中做了不少事情。」

「义仓盗卖的事情,与他可有关系?」

「与任公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任公老了,有家族亲戚要照看,所以同三大豪家颇有一些往来。」

赵和思忖了一会儿,徐徐说道:「既然如此,这位任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请他进来,我见一见他。」

不一会儿,一个鬚发皆白老态龙钟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进来,他身边是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掺扶着。

「赤县侯当真是年少有为,如此年纪就是开国侯了,啧啧,恕儿,你看看你,年纪比起赤县侯大得许多,可如今却还只是一个区区白身!」

还没有寒喧,任平就开始教训那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赵和眉头微微一挑,这老货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教训他!

来意不善。

赵和平静地道:「我一介孤儿,家中没有什么老人压着管束,所以胆大妄为,敢做敢当,天子与大将军正因这一点,才赠我爵位,哪里比得上令公子,想来用不了多久,令公子必然能扶摇直上大展鸿图了。」

这下轮到任平进入呆滞状态了。

赵和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当面斥责任平,他儿子之所以现在功名未成,就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个老子在压制牵连。末了一句,看似表达对他儿子的祝愿,但结合此前的意思,分明是在咒任平早些死了。

片刻之后,任平哑然而笑。

他那颤颤巍巍的老人像也因此一笑而变了,变成一个老奸巨猾的模样。

「原本以为赤县侯不过是侥倖得成事业,现在看来,晁沖之那货死得不冤。」他一边说,一边向赵和拱了拱手:「晁沖之与老夫有积怨,老夫说是致仕,实际上是被他赶出咸阳的,单以私怨来说,老夫还得向赤县侯道一声谢。」

他瞬间就改变了态度,不但不倚老卖老,反而是将赵和放在了平辈上位置上说话,其城府之深,不愧是曾在咸阳居高位多年的老人。

「任公为何而来。」赵和面不改色,依旧平静。

「听闻赤县侯爱说两件事,老夫来此,其实也是两件事情。一是受乡梓所託,来打听一下那三家究竟有何罪,赤县侯不必在意,老夫也就是应付一下,到时出去说一声赤县侯不给老夫面子就是。」老头儿说到这,颇为狡黠地笑了一下,让赵和为他背锅,他相当开心。

「第二件事情,则是问问赤县侯,可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帮忙,老夫犬子不肖,才具不足,失了老夫庇护,恐怕没有什么出息。老夫总得乘着自己还活着,替他赚些功劳。」

此言一出,赵和愕然,萧由却是微微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老头儿。

这个任老头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厉害!

「任公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赵和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恭敬地向老头拱手:「任公乃乡中贤达,有劳任公之处甚多,现在就请任公与我一起,前往管氏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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