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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县尉一熘烟跑了过来,在他身后,几个差役们绑着一个浑身骚臭的同伙,同样狂奔而来。

「刘县尉来的可快,是不是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萧由道。

「下官是来请罪的,下官识人不明,手下竟然有人与响马勾结,如今已经招供,下官将他带来,以备各位讯问。」刘县尉当真跪在地上请罪:「下官有负朝廷之託,只能上书请辞了!」

他说完之后,叩了一个头,将自己的官帽摘下,然后又脱了官袍,当真就穿着里衣离去。

「果然不是三天,而是一日。」董伯予见此情形,不由冷笑起来:「二位好手段,将一位县尉逼得请辞,接下来是不是连县令也要请辞啊?」

他话声才落,便听到又有人道:「下官在此,下官在此!」

紧接着,那个刚刚离开的县令捋着衣摆小跑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辆囚车。

那县令来到众人面前,对着赵和一拜,然后又对萧由一拜:「下官无能,办事不力,原本还想着得过且过,但今日见了诸位大员,心中羞愧难当,我欲上书朝廷请罪,特意备好囚车,这就将自己解送咸阳,以待朝廷处置。」

他说完之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包,恭恭敬敬递给一旁的护军,然后捋起衣摆,一抬腿,真将自己塞进了囚车之中。

赶囚车的差役一挥鞭子,马立刻拉着囚车离开,仿佛多呆一刻都不行。

萧由与赵和看着这县尉与县令二人先后撂了挑子,两人脸色未变,旁边的董伯予却是大笑了三声。

「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董伯予道。

萧由慢悠悠嘆了口气:「董先生儒家七贤之名,真不知如何来的,莫非董先生真不知道,这定陶令与定陶尉二人,其实已经将我们想要的都交了出来?」

董伯予看了一眼那浑身骚臭的差役,断然不信:「拿这样一人来应付你们,定陶尉这也算交出了你们想要的人?定陶令更是什么人都没给你们,你们……你们……」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萧由已经直接开口:「程慈!」

「在!」

「你是定陶人,当知定陶事,这定陶可有护官符的说法?」

程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虽然未有什么护官符,不过定陶姓有三大姓,一般官员,都不敢得罪。」

「行,我给你拨派人手,你现在就去,将这三大姓都给我阖宅围住,不许进出,就说我们过会儿要逐一拜访。」萧由从容说道。

董伯予愣了一下,然后狂怒:「你们已经逼得令尉辞官不做,又想迫害地方豪强不成?若是因此激起了民变,你们能负起责任么!」

第十六章、老小狐狸

董伯予一声喝斥,倒也是气势十足。

只不过这一路来,赵和与萧由已经发现,这位董伯予,虽然博学而精思,却不是个能做实际事务者。他是个道德先生,甚至还拥有不弱的技击之力,可对日常事务经验却极度欠缺。

总之就是一位书斋中呆久了的人,他会同情农夫之辛苦,却不知道如何区分韭菜与小麦。

「董先生,我再教你一件事情,现在义仓火灾另有隐情,你认不认这一点?」萧由慢悠悠地道。

「那又如何,那不是你们可以煎熬逼迫地方官吏与乡绅的藉口!」

「那么你认为地方官吏与乡绅,作为地头蛇,与此事有没有关系?」赵和没有萧由的好耐心,他扬眉盯了董伯予一眼:「这些地头蛇怎么会不知道义仓已经被搬空?在这件事情之上,他们要么就是同伙,要么就是渎职纵容,莫说是逼迫他们,就算真将他们送到咸阳狱中,也绝对不会冤枉!」

董伯予被他喝了一声,本来还要反嘴,但心念顺着赵和所说去想了想,顿时讷讷无语。

「明学之,慎思之,笃行之。你不过得了个明学之,慎思之只有一半,笃行之则是半点皆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儒家七君子之一的,以我之见,郦伏生比你可是强得太多啦。」萧由慢悠悠地补了一刀。

董伯予脸涨得通红,偏偏无话可驳。

「象郦伏生这般人物,儒家却将之拒之门外,声称他离经叛道,已不再属于儒家,倒是董公你这样的人物,在儒家之中如鱼得水,声名显赫,让人不得不怀疑,儒家究竟还有没有明眼之人?」

萧由紧接着又补一刀。

董伯予牙齿已经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儒家?我曾听人对我说过,如今的儒家已经是蠕家了。」赵和有些不明白,为何萧由反覆揪着董伯予不放,但既然萧由如此,那他当然也要配合。

「什么儒家?」萧由果然接口。

「蠕虫的蠕,儒家如同蛆虫一般,只在先王的故纸堆中钻来钻去,却不能抬眼看这天下。」

「咄,住口!」说他自己,董伯予尚能容忍,可是辱及儒家,董伯予无法再装没听到了。他厉喝之后,瞪着赵和,胸膛起伏不定,缓缓道:「我所学不精,不过是我一人之事,你岂可以此连及儒家?你以偏概全,偏激极端,若这就是郦伏生教你的,那么郦伏生被儒家除名,不冤!」

「笑话,郦师是真儒,尔等乃伪儒,犬儒,蠕儒!」赵和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骂了起来。

「唉唉,莫动怒,镇之以静,镇之以静。」见二人针锋相对,萧由立刻来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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