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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自称鸠摩什的浮图教异族人,仍然站在路边,遥遥与他相望。两人目光相对,赵和眉头紧紧皱在一处,心中觉得有些不适。

「这浮图教是什么玩意?」他忍不住问道。

「源自天竺的一个教派,百余年前开始进入西域,在通西域之后也传入大秦,只不过信者寥寥,至少在中原一带是如此,倒是沿海……数十年前天竺海商登陆岭南郡与齐郡,这浮图教便在这两处兴盛起来了。」萧由可谓百晓,他回忆了一下,便笑道:「我们这次去齐郡,没准就要与他们打些交道。」

「它教旨如何?」

「有劝人向善之处,但更多的是因果报应、人世多苦,要人供养信奉,以寄来世。」

赵和听了摇了摇头,他可对寄望于来世没有什么兴趣。

他们车马前行不远,突然间,嬴祝乘着的那辆车猛然震动了一下,坐在车侧的董伯予忙前去探望,才掀开车帘,就看到一个身影沖了出来。

「我是天子,我是皇帝,我是……我是谁?我为何在这里?」

刚才还只是气色苍白的嬴祝,这一刻披头散发,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灵性,完全是疯狂之色。他一把推向董伯予,将董伯予推得仰面朝天,整个摔倒在地上,然后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他的脚上没有鞋子,赤着的足底踩在一块石头上,立刻破开渗血,但他却恍若无觉。

「我是仙人,我是天帝,我是……我是谁?」

他疯狂地叫着,一把又将一个来拦他的军士推开,然后冲到一匹马之后,看到那马疴出的粪便,两眼发直,一把抓起就往嘴里塞。

幸好周围的军士已经反应过来,纷纷拥上,将他死死摁住。

「别抓我,求求你们别抓我,我没做坏事,别抢我的吃的,我,我……」

嬴祝拼命挣扎,还想要将马粪往嘴里塞。赵和与萧由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浮出一丝嘲讽的笑。

但当他们上前仔细查看嬴祝之时,发现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嘴角之边泛着白沫,而瞳孔也涣散不聚。

「不是装的。」萧由低声道。

如果嬴祝能够装得这么象,那么他就不会被赶下帝位了。

赵和眉头一皱:「是不是装的,试试就知道了。」

他驱马上前,大声喝道:「放开他!」

兵士们将嬴祝放开,嬴祝呵呵大笑,然后捧着马粪开始大吃大嚼,一边吃,还一边贊道:「真香,真香!」

「殿下,殿下!」董伯予沖了上来,带着哭声想要拦住嬴祝。

嬴祝将手中马粪往他面前一捧:「老师,你也来点,这可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哈哈,哈哈哈!」

赵和紧紧盯着他,看着这位曾经的帝国皇帝,如今这般模样。他心里没有多少快乐,只觉得无趣与厌烦。

「这是魇魔之症。」他们正看着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赵和转头望去,那个天竺浮图教士鸠摩什不知何时追了过来。

「世间有大魔王,其名为波旬,波旬麾下,有万千魔头,魇魔便是其中之一,专食人魂魄,使人疯狂。」鸠摩什道:「欲治此魔,唯有皈依我教,日诵经文,再以狮子吼退魔,方可痊癒。」

他说完之后,也不等赵和说话,伸手拿出一个小铜铃,在嬴祝面前轻轻一摇。

叮铃铃的铃声将嬴祝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嬴祝伸手要抓铃,就在这时,鸠摩什忽然瞠目,张口,怒吼。

「吼!」

这一声之下,嬴祝仿佛被狂风拂面,头发都掀了起来。他呆呆愣愣了好一会儿,原本混乱的目光凝聚直来,他看了看鸠摩什,又看了看周围,喃喃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第八章、分乳程氏

从咸阳城到齐郡临淄城,足足有两千五百余里,若是别的时候,可以先乘船,由大河往东,然后在大河与运河交汇之处登岸转为陆路。但此时冬春之交,正值凌汛之时,舟行极不安全,所以赵和他们一路都是靠车马。

两千五百余里,走得再快,也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二十天后,齐郡边界之上,一处名为定陶驿的驿站。

这里是东西南北交通的要冲,故此客旅云集,驿站的规模也远远大过一般。以这驿站为中心,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聚落里人烟稠密,鸡犬之声不绝。

每至傍晚时分,这里都是最为热闹之时,从田中归家的农夫和准备留下休息的客旅,为了争道都有可能打上几架。

当赵和与萧由带领着大队人马抵达这里时,情况变得更为混乱了。

定陶驿再大,也不可能住下两千军马——赵和从咸阳中带出来的只有五百军马,但半途中又有一队人马追上,故此现在他同行的人已经有两千了。

因此,如同他们在途中做的一样,所有的军士,都在驿站周围寻空地扎营,只有赵和等人才会住入驿站之中。而且只要他们抵达,驿站就会将别的客商清出,以免可疑人物接近窥探。

看着驿丞与驿卒们将驿站弄得鸡飞狗跳,那些被清出的旅人们连声抱怨,赵和觉得很没有意思。

不清不行,但清人确实扰民,这是两难之择,他只能选择那种危害性更小一点的选项。

当然这样的具体事情根本不用他过问,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信步来到驿站边的聚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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