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签单于听到这声音,面皮上抽动了一下。
按照犬戎旧制,将主死了部下若不死,那么就要诛部下以祭将主,但这几年大单于有感犬戎人力受损过多,因此修改旧制,允许这些失了将主的犬戎人以战功自赎。说白了,就是在下一场战事之中,将他们编入先锋,若能不死,则功过相抵。若非如此,这些失了千骑长的犬戎人也不敢回到山谷之中。
但此时,银签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哪怕大单于如何神武,金策单于又如何辅佐,犬戎说白了仍然只是一个游牧部族的联合体,银签单于愿意的话,自然会遵守大单于的改制,若他不愿意,如同铜章单于那样,不将大单于的命令放在心上,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他现在怒火攻心呢!
「你拿大单于压我?」他望向那名犬戎人。
「大单于是戎胡共主,他的命令,就是长生天的意志!」那犬戎人也怒了,顾不得尊卑之分。
银签点了点头:「把他斩碎了餵狗!」
立刻有他忠心部下将那人拖了出来,然后一刀噼死,剁碎了餵狗。一时之间,众人俱静,只有银签所养的十余头猛犬噬人的咆哮之声响起。
银签厉声又道:「还等什么,全部杀了!」
那些犬戎人也不甘束手,有人想要反抗,但银签此次将自己的亲卫尽数带来,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转眼之间,他们就被尽数砍翻,这山谷之中,又再度瀰漫着血腥。
「将他们部族全部拆了,他们的家人全部发配为奴。」银签余怒未消,又下令道。
自然有人记下此事。
银签这才稍稍缓过怒意,他一语不发地催马走到谷中最深处,看着秦人缒绳而下的悬崖。
然后他一时失神。
虽然这悬崖算不得绝壁,可是银签很清楚,哪怕是精擅山地攀爬的那些野猎,要想从这山上上下,也需要花费不少气力。
秦人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他输得……似乎不冤。
但就算不冤,他也不能忍。
没有石炮,不能攻下北州,这原本就会让大单于怀疑他的能力,而工匠谷被毁,更会让大单于生出怒火。他虽然并不是十分在意,可是,如果不做什么出来,大单于还有那个该死的金策,会怎么瞧他?
无能之辈?
「有没有秦人的尸体?」他首先想到的是秦人遗弃的尸骸,以当时的情形,他相信秦人根本无暇带走尸体,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尸体就地安葬:「刨出来,餵狗!」
身边一名百骑长小心翼翼地道:「我们最先来此,秦人的尸体……都被他们烧掉了。」
银签瞳孔一缩:「那他们人呢,你最先来,可曾发觉他们的踪迹?」
那百骑道:「秦人收尾收得很小心,不仅痕迹全部雪掩盖了,甚至连气味,也被他们破坏了。」
这么多年来,北州与犬戎持续战斗,秦人也总结出了一些对付犬戎的经验,比如说追踪,犬戎主要依靠猎人和猎犬。猎人好办,遮掩行迹之后,可以最大限度清除自己的遗蹟,但是猎犬难对付一些。不过秦人也找到了办法,西域这片地方,从来不缺香料,所以秦人就以大量香料的气味来破坏猎犬的嗅觉,使得猎犬难以凭藉气味追踪他们。
赵和原本对此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李弼他们却都是老手。
听得追踪也不成,银签面无表情,微微点头:「让石河关前的各部都解散,返回,回程之时散开来,这伙秦人,肯定要回北州,给我拉网找到他们!」
百骑不敢出声,这不是他一个低级将领能够开口的事情,银签身边的一位贵人却开口道:「这就放弃石河关了?」
这是银签的右骨都,他在银签部族中声望颇高,哪怕心里仍然还残余着怒意,银签也不能太过怠慢他。因此,银符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没有石炮,用什么攻石河关?」
「那些石堡呢,我们已经有牧民迁去放牧,难道也放弃?」那位右骨都又道。
秦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选择修建石堡的所在,除了地势险要之外,还有一个就是附近有水草牧场。若是放弃的话,对于牧民来说,颇有些可惜,特别是此时正值初春,原本快到了牲畜怀孕的时节,这个时候再度迁移,多少会蒙受一点损失。
「不放弃等着秦人来杀么?」银签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头等大事,是找到那伙秦人,将他们杀光,用他们的血肉来重建匠户谷。只要能重建匠户谷,我们随时可以重新攻打北州!」
那位右骨都有些悻悻:「话虽如此,谁知道秦人会不会再来这一场……」
叭!
哪怕银签再给这傢伙面子,此时都忍不住了,挥手一记耳光,将他的牙齿都抽飞一枚。
右骨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须卜茹,我可是你舅父!」
他急怒之下,干脆叫出了银签的名字,银签冷冷地看着他:「老东西,如果你不是我舅父,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贪婪不是你的错,但贪婪加上愚蠢,那就大错特错了……你回去吧,你不要再当右骨都了,呼都儿弥,接替你的父亲当任右骨都,让你的父亲回去养老吧!」
右骨都身后的一人面露喜色,大步上前,应了一声,然后向着左右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人上前,将原本的右骨都夹住,然后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