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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涉及到长期以来的南北二军的矛盾。大将军之时,包括羽林军、北军在内的大多数中枢部队都属于大将军之下,待遇优厚,而南军则属于太尉李非治下,待遇稍弱。此时曹猛既死,天子要仰赖李非来控制军队,故此重用南军,南军诸将调至北军任要职,而北军原本诸将就心怀犹疑,再被有心人一煽动,顿时发作起来。

李非派到北军中接管权力的诸将一夜之间被杀尽,嬴吉甚至被迫离开咸阳东狩,咸阳落入原本北军的四校尉手中。马跃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曾经以为是自己的机会,当即起兵攻击陇右,藉口是现成的,他要去解救天子。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北军的反应极快,他的军队才至天水,便被北军突袭,马跃虽然是力战脱困,但损失却是极大。

而且北军还乘势进入武威,将马跃压回敦煌。此时马跃才惊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极是不利,失去关中的支持,他连养兵的钱粮都难以自给。

此次挫败,让马跃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能力的极限。他是一员勇将,在战场上不缺乏敏锐的直觉,也通晓军事兵法,但涉及到战略层面,他有巨大的不足。

这个自我认知,再加上处境不利,让马跃借酒销愁,连着几日都是如此了。

「无事,无事,再给我上酒……」马跃打了个呃,向那文官说道。

文官忧心忡忡,对着大气都不敢喘的军士们使了个眼色,军士们慌忙开始打扫清洁,但清洁到一半,外边突然传来短暂的喧譁之声。

马跃听得这声音,顿时暴怒,厉声喝道:「谁在军中喧譁?带来斩了!斩了!」

外头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一群人拥了进来。马跃仍然在埋头饮酒,醉眼朦胧地抬头一望,没有看清楚是谁,只见着约是十余名穿着甲衣的军士,当即喝道:「斩了没有?」

「兄长!」来人中的一个呼道。

马跃觉得这声音耳熟,不过也不意外,因为他军中将领,多半出自马氏一族,不少都是他的堂弟或者族弟,都呼他为兄长。因此,他也不曾仔细分辨,只是举起手来摆了摆:「没事没事,我并无大碍。」

「兄长你都醉成这模样,还说并无大碍?」来人讶然道。

「说无大碍就无大碍,不过,不过是吃一场败仗罢了,呵呵,算不得什么,我还拥数万精锐,十万羌戎,我,我明日就攻入咸阳,看朝廷认不认我这个镇西将军!」马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道。

此时他酒意上涌,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因此继续道:「还有,我要让,让赵和看看,我不比他差……我……」

「哗!」

他正说间,来人已经从旁边取来一盆水,兜头浇了他一身,让马跃哆嗦了一下,神智也稍稍回复。

「你……怎么是你!」

马跃定了定神,发觉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堂弟马定,当即一愣。

自从马定随赵和西去,他与马定也有三年没有见面了,不曾想此时竟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马定既然来了,那赵和呢?

想到这,马跃又是一个激零,厉声喝道:「来人,来人!」

但门外却无人理会。

马跃再看马定身后,发觉都是军中重将,还有马氏族老——这些人可是他的部队的骨干,他们此时却不约而同都站在了马定身后,看着马跃的目光也多有古怪。

马跃眉头顿时竖起。

他在玉门、阳关都布有亲信、囤有重兵,为的就防备从西而来的不速之客,至少对方到来时他要能够提前得到消息。但是马定到来,却没有任何人给他消息,反而让马定长驱直入,到了他的面前。

这证明了什么?

「没有想到……你们准备将我的脑袋献与赵和么?」马跃缓缓坐回位置,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倒是不错,至少可以保全宗族。」

「兄长,你还在醉么?」马定冷冷地道。

「我不过是败了一次罢了,我所做所为,尽是为了宗族,如今我的死若是能有利于宗族,倒也算是善始善终……」

「哗!」

又是一盆水浇到了马跃的头上,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够了,你也是一时英雄,休要做此姿态!」马定厉声道,「我来之时,大都护有一句话要我说与你听。」

马跃这下算是醒了大半,他用力摇了摇头,又抹了一把脸,然后似笑非笑地道:「我要不要跪下听令?」

「大都护说,你有过一次机会,但你失败了,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充作鹰犬吧。」马定一边说,又从一个婢女手中将面铜镜取来,掷在马跃面前:「兄长,你自家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马跃对着镜子一望,却见自己形容憔悴,不由得一愣。

他向来英武,容貌不凡,此时离武威战败才区区十余日,但在酒色摧残之下,竟然至此。

「我……我……等一下,赵和……大都护说如何处置我?」他回过神来,抬头向马定问道。

在马跃看来,他的野心冒犯了赵和,而他此前的行动,更是对赵和的背叛——哪怕他投靠了大将军,但他与赵和还是某种程度上的盟友,可是隔绝中原与西域之事,明显就是针对赵和而来,想要让赵和失去机会。

若换作他是赵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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