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到酒菜上来,乐舞呈献,诸葛瑜更是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整张嘴忙个不停,更灎夫说什么正事了。
袁氏父子亦是不傻,在试了几回之后,便知道诸葛瑜试图置身事外,当即也不再勉强,他们今日的最低目标是与曾灿亲近亲近,并不奢望一次区区宴饮就可以达到目的,故此接下来也不再废话,而是放开了饮酒。
酒过数寻之后,袁佩正欲开口说话,突然间外头有军士上前来,在曾灿的耳后低声说了几句,曾灿先是一愣,然后一喜:「带他们上来!」
说完之后,他又向袁佩一笑:「袁公,还请再置一席。」
袁佩不明就里,不过添加一席算不了什么事情,因此他便示意下人去办。
片刻之后,便见数人押着一个身影走了上来,袁佩、袁咏父子皆在江南小朝廷担任过官职,见到那被押之人后,顿时形容大变,手足无措起来。
见此情形曾灿却是露出笑容:「有义士擒得废帝嬴祝,如今献了上来……袁公是见过废帝的,能否替我确认一下,此人是否真的就是嬴祝?」
袁佩脸色忽青忽白,诸葛瑜见其神情,当即出言解围:「瑜也曾拜见废帝,如今可以确认,此人正是。」
嬴祝鼻青脸肿,这一路上吃的苦头不小,他进来之后,目光便恨恨地停在诸葛瑜身上,在他看来,若非此人,自己没准还安居于浔阳城中,哪里会落得这种地步。此时听他确认自己身份,心中更是恼恨,冷笑道:「诸葛瑜,你这无君无父的奸典故佞臣!将朕卖与逆贼,也不知为你换来了何官何职,让你得了几许荣华富贵!」
诸葛瑜哑然一笑,不置一语。
「袁佩,你在朝中,身居两千石高位,朕一向待你袁氏恩重,你如今也在逆贼面前摇尾乞怜么?」嬴祝又转向袁佩。
袁佩面色阴郁,没有出声,旁边的袁咏确有些忍不住:「废帝住嘴!你还有脸说待我袁氏恩重?你谋逆之后,重用北人,我等江南世族,迫于淫威,不得不与你虚与委蛇,故此天兵南来,我等立刻弃暗投明!你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刚愎自用,刻薄寡恩!董伯予那般忠于你,你先弃之于山野,后又卖之于大军,你才是忘恩负义之徒,有何面目在我等面前大言?」
嬴祝目光阴冷地扫过他,然后转向曾灿:「汝便是曾灿?欲以我首绩换取富贵?」
曾灿却是笑道:「你区区一介庸人,侥倖得成昏主,护国公根本未将你放在心上,你以为你之首绩,能换得几转功勋,能折得几匹绢帛?人,贵在自知,你失帝位于先,乱江南于后,便是因为无自知之明!」
嬴祝闻得此语,虽是暴怒,却又不知如何自辩。
「行了,你究竟曾为大秦之帝,虽是无能之辈,可体面总是要的。念在大秦至尊的称号之上,今日你可入席宴饮,便居于我之下侧。」曾灿又道。
嬴祝有心拒绝,只是闻得菜餚香气,他的肚腹却咕咕叫了起来。他心中一横,当即来者不拒,真的入席吃喝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望见槛外江水自流,河山美好,斜阳西垂,孤鸟哀鸣,楼内珍餚满盘,美酒香气扑鼻,歌伎浅吟低唱,舞女腰肢款摆,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声悲恸,让人惨然,便是曾灿,也不禁为之罢席。后人有诗云:勃楼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第六二章、先安于内
当曾灿于勃楼登高畅饮之际,长江之上,一叶扁舟,载着个白衣之人正溯流而上。
所谓滟滪堆之处,江水汹涌,水势湍流,自上而下的船只皆是小心翼翼,而自下而上的船只则依靠縴夫扯拽,船上乘客指点两岸山峰,盛赞大好河山,江畔縴夫躬身弯腰,号子惨若猿啼。白衣之人听得这声音,长嘆了一声道:「蜀地闭塞,唯赖蜀道、江水与外相通,人只知蜀道艰难,却不知这江面凶险辛劳,更十倍于蜀道……幸哉这种情形不会太久了。」
白衣人正是张钦。
他那一批科举之士中,大多数都历练了两三年,其中功劳卓着者,甚至已经崭露头角,开始在官场上有了一定名声。但彼时高位中榜的张钦,却默默无闻,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张钦自己对此并不在意。
楚地有鸟,三年不鸣,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张钦知道,自己就是如此。
随他一起入蜀的是几名方士,若是嬴祝在此,当能认出,这些方士正是五斗米教徒。但嬴祝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五斗米教徒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秦兵部职方司密谍。
这些人正是张钦沉寂两年的重要成果。
蜀地的李氏兄弟控制蜀境,依靠的正是五斗米教与蜀地大族,只是后来五斗米教的流民与蜀地大族之间产生了矛盾,李氏兄弟忙于协调两者的关系,结果只是勉强维持,实际上无论是世族还是流民都不满意。
这就给了张钦可乘之机。
故此,两年之前,张钦便已经重新潜回蜀中,化名张陵,利用五斗米道开始发展部下。这两年来赵和在中原推行均田,其影响在张钦的努力之下,已经传入蜀中,对于那些没有土地的流民产生了极大的震动,这些构成五斗米道基层的流民强烈请求李氏兄弟也在蜀地推行均田,这让李氏兄弟越发狼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