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为朝廷使臣,向来与少君没有恩怨,少君为何……」霍峻又问道。
这次不等他问完,郭英就惨笑起来:「不用问了,我告诉你们,我生长于北州,所见者皆为胡人,我只知道大秦背弃了我父兄们,大秦于我没有任何恩义,所以我无心归秦,我暗中与大宛使者相通,希望能够与大宛结盟,而不是什么虚无飘渺的归秦……霍叔父,此事难道你不知道么?」
霍峻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知道,但是有些人尚不知道……」
郭英死死盯着他,眼中里的希望之色变成了疑惑。
「第三个问题,郭达,大都护在时,最后一个见着他的人是谁?」霍峻转过头,没有与看郭英,而是看着一个老迈的僕人。
被称为郭达的僕人面上尽是惶恐之色:「副都护,是……是公子。」
霍峻道:「果真是少君么,你把当时的情形再说一遍与我听。」
郭达连连点了几下头,然后说道:「彼时前边在开宴会,大都护离席回到书房,我在旁伺候着,为他倒了茶水,然后公子便走了进来……大都护让公子去请赵郎君,公子问大都护被朝廷骗了这么多回,还想继续被骗么,大都护甚是生气……不过接下来,大都护打发我离开了。」
霍峻一扬眉:「你是大都护贴身老僕,服侍了大都护二十余年,大都护为何要打发你离开?」
郭达小心地瞅了郭英一眼:「大都护若是要教训公子,都会打发我们这些伺候之人离开,大约是……大约是怕损了公子颜面。」
霍峻微微嘆了口气:「大都护对少君是真的爱惜,视若己出……你出门之后,就没有听一听大都护与少君说了些什么?」
郭达摇头道:「大都护军法治家,小人哪里敢偷听……不过……」
他说到「不过」时,神情有些犹豫,霍峻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郭达过了会儿才道:「小人离开时隐约还听得公子提高声音问了一句,说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兄长是怎么死的……」
灵堂中的诸将尽皆默然。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嘆了口气。
霍峻又点了点头,再次转向郭英:「少君,郭达所言是虚是实?」
此时郭英虽然恢复了冷静,但心中憋着一股愤忿之气,死死盯着霍峻,惨笑着道:「是,全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霍峻看着众人:「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还有什么要问的,如今情形不是很清楚了么,谁最后见着活着的大都护,谁激怒了大都护,谁不欲大都护归秦,谁就是刺客!」一人咬牙切齿地道。
「郭英,是不是你弒杀了大都护?」又一人喝问。
众人都是怒发冲冠,因为目前暴露出来的线索指明的真相,实在是太过骇人。
事实上,对赵和刺杀郭昭的消息,在场众人原本就不尽相信,而此刻随着赵和的死,种种原本被遮掩的疑团尽数被显露出来,让他们一个个怒火中烧。
「且不急下定论,少君,郭达的话没有虚假,那么在郭达离开之后,你在书房之中与大都护相处,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霍峻一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声再度向郭英发问:「少君,事关重大,你不要遮掩,切莫自误!」
第六九章、阴阳峡上
就在北州城中郭昭灵堂前的质问尚未开始之时,北州城往东南约五十余里处,名为野马谷的小小山谷之中,李弼面色阴沉地望着面前的信使。
「确定了?」他身边一军士忍不住又问道。
「确定了,昨夜消息一传出,我便缒绳出城,然后赶紧赶来。」被李弼留在北州城中打探消息的军士神情极度不安:「将军,该怎么办?」
李弼眼睛眯了眯:「如今我是偏将军,算得上北州高层,你是私自前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而州中信使来野马谷,只需要半日……你都到了,州中信使却没有到,看来州中有些人,还是信不过我啊。」
「将军,他们信不过就信不过,咱们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与他们信不信没有关系。如今大都护不在了,咱们何去何从,才是关键!」身边另一名亲信有些焦急地道。
无论是谁都知道,郭昭的死在北州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暴,他们追随李弼,都是些拿命熬出来的北州底层,此时此刻,自然只会相信李弼。
李弼独眼中闪动着森冷的光芒。
「封锁消息,我要练兵。」好一会儿之后,他吐出这八个字来。
众人一愣。
此时野马谷中聚拢了三百余名老卒和一千五百名新募之兵,总共人数并不多,虽然李弼奉命而来,为的就是将新募之兵练成劲旅,但是此时此刻,如何应对郭昭之死带来的危机才是正事,他怎么还有闲心去练兵?
「下达命令,每人携带三日行军口粮。」李弼又道:「全副武装,半个时辰之后,我要开拔!」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凛然。
开拔练兵,倒也是一种练兵的方法,北州劲卒能够在不利的局面中与犬戎对抗,少不得这样的演练。但对新兵来说,才几天功夫就开拔练兵,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刻,李弼将全军带离野马沟,目的地是哪里?
只带三天口粮,不要辅兵的情形下全副武装,证明他的目的地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