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人,父皇已经率领大半个朝廷和皇宫的人去了洛阳,只留我们这些人在长安,一切都没有必要那么讲究,你又何必如此拘礼?你对稚奴的所谓礼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私下无人时,我们是姐弟啊,”李治嗔声道。
“一年不见,都长得跟妾一般高了!以前藏书阁除了宫教博士和看门的内给使以外就没有别人了,突然冒出一个郎君,所以吓了妾一跳,嘻嘻嘻……”武媚娘也知道为了自己将来的后路,现在必须要抓紧机会勾搭太子了。
洪亮悦耳的声音传到太子李治的耳朵里,那叫一个舒服,李治精神一振,也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武才人。
只见她身量极为高大,似乎比自己修长的个头还要略高出小半个头,体格更是比自己要饱满老大一圈呢,很是给人可以牢靠依赖的坚强后盾感觉。
还有那沉稳的御姐气质,真是女中伟丈夫,不像其她的女子都要来讨好攀附自己,倒像是姐姐对待弟弟的那种关照爱护。
“要她是我的太子妃,能做我的贤内助,坚实后盾,是我的坚实依靠该多好啊!这分明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这样的念头一在太子李治的脑海里形成,便挥之不去,时时荡漾在脑海深处。
武才人头上梳着螺髻,髻后插着金点翠镶珠宝簪,上着交领烟霞紫绫云纹衫,外套蹙金绣花短袖,肩搭蚕丝碧罗帔,下着飞鸟描花多褶石榴裙,腰系黄丝带,裙下隐约露出红绣鞋,腕带镶金玉镯,鹅蛋脸形,龙睛凤颈,肤如凝脂,气吐幽兰,疑似观音大士降临凡尘。
给李治这种娘炮心态的家伙有一种如沐春光的感觉,不禁心花怒放,问:“请原谅稚奴的冒失之罪,不问才人在看什么书?”
武才人并不回答,却随性改了个称呼反问:“九郎想看什么书?妾身可以帮忙查找,妾找书很快的,妾身曾经被贬在此,日日青灯古卷多年,对这里书籍摆放的熟悉了如指掌!”
李治回答:“我想看《诗经、小雅、北山》,这首诗很有趣,不知此地可有?”
话音刚落,武才人移步到一个书架前,就抽出一个卷轴说:“在这儿,找到了!”
李治接过卷轴,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因为没带随行人员,然后只得自己找来铜盘洗手洗脚。
洗完再整理好衣冠,挺直身躯端坐在龙须席上,再恭恭敬敬展开卷轴《诗经》。
武才人坐在旁边作陪,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笑道:“这样看书,不觉得大费周章,很劳累吗?”
李治不假思索答道:“对待先圣之言要恭敬学习,甚至要焚香沐浴,世间万般皆下品,一心唯有读书高,多少人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能读书学习已是我辈之大幸,怎么敢觉得劳累呢?”
武才人敛容正色问:“哪位老师教你的?”
李治答道:“是著作郎萧德言师傅教给我的!”
武才人又问道:“请问九郎,《北山》表达了什么意思呢?”
李治脱口而出,胸有成竹答道:“士臣埋怨其上司分配下属的工作劳逸不均!”
武才人又问道:“如果九郎是那位士臣,该如何改变这种现状呢?”
李治一时有些芒然,搔着头皮难为情道:“咦?这个问题很新鲜啊,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想我会将内心的想法告诉那位大夫,请求他派一位助手来分担工作,不就解决了?”
武才人反问说:“你就不怕那个助手来抢了你的铁饭碗?”
“呃,这个这个……”李治支吾不能答。
武才人又问道:“萧德言师傅是怎么教你事奉上司的?”
李治答道:“君子事奉上司,要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
武才人咯咯娇笑说道:“按照萧师傅教的这个,你是改变不了士臣的困局的!尽忠、补过、顺从、匡救,无论你多么劳累,都要一力承担,不能怨天尤人,一直苦干下去,直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吧?否则你就是不忠不孝之人。”
李治认真的点着头道:“唉,对呀!我也时常觉得这样下去累死下属,不近人情啊!”
武才人有些不屑言说道:“这就是儒家思想的毛病所在,压制臣下,不近人情,愚忠愚孝,而对君主却毫无限制、放任自由!如此一来,臣下只能尽瘁劬劳,君主却能享乐无度,形成一套不正常的礼制秩序呀!”
“这是巴结阿谀帝王,愚弄臣民的腐迂思想,是要不得的,这样只会让整个社会围绕着以帝王为中心转,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愚昧!”
李治恍然大悟,起身揖拜武才人道:“谢谢才人点拨,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必须放开言论自由,思想自由,让这个社会人人都获得思想独立,而不是强权禁锢人们的思想言论,愚弄百姓,对吗?”
武才人回拜,说:“九郎天资聪敏,一点就透!”又问道:“敢问九郎的志向是什么?”
李治理所当然答道:“上事父皇,下为儿臣,替君分忧,爱抚百姓,但有闲暇,如逍遥仙鹤,然后歌咏而归。写意恬淡,人生快乐,莫过于此吧!”
武才人露出鄙视的神情,哂笑说:“九郎,为什么谈到志向就退缩了呢?何况你现在还是国之储君太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啊。”
李治不答反问:“那敢问才人的志向是什么?”
武才人很理所应当的答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人还能有什么想法呢,只愿平安是福,能平淡了此一生足矣。”
李治嘎嘎笑道:“这倒是实情,不过我观才人有天皇伏羲之女儿男貌之天生异相,贵不可言,又见识深远,气质非常,总有一副果决担当的凝沉刚毅气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武才人惊讶道:“是吗?但可惜纵有贵不可言的天生异相,到头来也只能枯萎凋零,与黄泥相伴了,除非九郎愿意出手相助!”
李治好奇地问道:“咱们名分有别,授受不亲,你要我该如何相助呀?”
武才人飒然说道:“稚奴,你可以不要叫我才人,从此以后叫我武姐姐吗?我们不是姐弟,犹胜姐弟。多少年了,姐姐自从稚奴七、八岁时开始就已经相认了,在内心里从相见那天开始就一直把你当作亲弟弟,从你口中听来才人的称呼,实在太令人陌生了,陌生到感叹这个人世间的如此薄情和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