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熥侄儿,你这样陛下不喜

一夜无话,转眼又是清晨。

朱允熥依然自己爬了起来。

今天在外值班的是杏花,听到声音急忙进来,伺候着穿衣服。

朱允熥注意到,杏花眉眼带笑。

“送了?”

“嗯。”

杏花轻轻点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没头没尾,但是都懂的,

名帖送出去了。

朱允熥抬眼看到,窗台上多了一个陶瓶。

瓶身是淡雅的黄色,透着古朴的气息。

瓶中一枝腊梅,挂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房间多了一份盎然的生机。

杏花柔声道:

“殿下,书房也放了一个。”

朱允熥突然怔住了。

事隔一夜,他醒悟了过来。

要花瓶,是自己莽撞了!

上次打脸吕氏,那是有强悍的友军。

这次是和吕氏硬刚,可是孤军奋战。

大明以孝治天下,

吕氏是自己的“母妃”!

如果自己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那吕氏就是如来佛,

“母亲”的名头,就是镇压他的五指山。

朱允熥心里一阵惊悸,

才赢了一次,自己就飘了!

在群狼环伺的东宫,这是取死之道!

这么浮躁,还想夺嫡?

朱允熥冷汗涔涔。

杏花柔声道:

“殿下,您怎么出汗了?奴婢给您擦擦!”

朱允熥没去书房,径直去了演武场。

脑子太乱,他需要发泄一番。

走在路上,他还在想,自己明明是朝枪口上撞,吕氏为何轻易就放过了?

莫非有什么阴谋?

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他想不出个所以然,脑袋却乱了。

他只好暂时放下,开始活动关节。

他不担心这里被窥视。

这里是严禁宫人靠近的。

曾经有一个太监不信邪,偏要看练武,被周云海当场废了双眼。

吕氏因此还被朱标训斥。

自此,这里清静了。

这也成了朱允熥完全脱离监视,最畅快的地方。

热身之后,他拿起了刀。

朱允熥拿起刀,忘记了所有,脑海中只有招式。

昨晚基本掌握了,他想更打的更熟练。

他开始一遍遍地打着起手式,丝毫不觉的厌烦。

刀势十分缓慢,他一边打,一边揣摩传授的要点。

周云海远远地看了片刻,心里十分满意。

本以为今天继续巩固第一式的,没想到殿下的每一刀都尽得精髓。

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领悟了。

殿下这是用了十分的心。

周云海快步走了过去。

朱允熥放下刀,“弟子拜见师父!”

“殿下安!”

拿起军刀,周云海道:

“今天学习第二招,青龙式。”

朱允熥练武回来,汗浸透了练功服。

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事情已经做了,至多不过一次罚。

以后小心就是。

沐浴更衣。

吃了早膳,

钱嬷嬷早已经准备好了衣物,

一共两套,

一套旧的,一套崭新的。

“殿下,您喜欢穿那一身?”

朱允熥笑了,

“新的!”

这还要选吗?

去见长辈,穿新的多喜庆。

钱嬷嬷躬身道:

“谨遵殿下令。”

她又问道,

“殿下,那套旧的不太合身了,就扔了吧?”

朱允熥点点头,

“好!”

钱嬷嬷立刻吩咐一个嬷嬷去扔。

朱允熥有些奇怪,扔点衣物,这么着急的吗?

没容他细想,秋桃已经上前伺候他穿衣服。

朱允熥看看铜镜,里面有个红孩儿。

常服穿好了,十分合身。

秋桃理着革带,笑道:

“这腰身本来有点肥,还是钱嬷嬷连夜改的呢。”

钱嬷嬷转了一圈,拍着巴掌笑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穿了新衣服,朱允熥心情很好,

“出发!”

杏花突然上前,借着整理革带,低声说了一句,

朱允熥隐约听到,好像是“不要迟到”。

今天走的早,怎么会迟到?

杏花已经被秋桃喝了回去。

朱允熥没再细究,大步走了。

朱允熥刚走,江都贴身的周嬷嬷来了。

秋桃懒懒地回道:

“周嬷嬷,殿下刚走了,你请回吧。”

周嬷嬷陪着笑,问道:

“秋桃姑娘,殿下穿的是新衣服,还是旧衣服?”

秋桃斜了她一眼,

“这也是你该问的?”

周嬷嬷笑了笑,回了句:

“老身是江都郡主的贴身嬷嬷,当然可以代郡主来问问的。”

秋桃被噎住了,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钱嬷嬷走了过来,笑道:

“嬷嬷,放一百个心,我们要是不小心伺候,娘娘得揭了我们的皮。”

周嬷嬷见她打着马虎眼,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回去了。

江都靠在软枕上,忧虑道:

“既然不肯说,那肯定是新衣服了。”

江都眼圈红了,弟弟的日子艰难啊!

今天只怕是被算计了!

周嬷嬷劝道:

“郡主,一切都有缘法,您想想殿下的过去,再想想今天,您该开心才对。”

江都缓缓点了点头,

弟弟过去就是个混球,现在积极上进,人也沉稳了,说话做事都像父亲。

“就你会说话。”江都的心情好了不少。

“郡主,天还黑着呢,您再睡个美容觉?”

“美容觉?这是听熥儿说的吧?”

“正是!什么事儿也瞒不过咱聪明伶俐的郡主。”

“那好吧,我再躺会儿。睡个懒觉还能美容,小弟嘴巴也甜了。”

景阳宫。

吕氏亲自送儿子出门。

朱允炆今天一身旧,

旧的翼善冠,是太子朱标戴过的,还修补过;

红色常服的衣领衣袖磨白了;

皂靴的白底有些泛黄;

腰间的革带灰扑扑的,几乎没有光彩;

配玉是普通的大路货。

吕氏一边跟着走,一边叮嘱:

“进了殿,就要沉住气,别慌。”

“先听陛下说什么,回答问题要不急不慢。”

“不要急于表现,你是嫡长孙,就凭这,你就压了所有同学一头。”

“你……”

朱允炆埋在貂裘里,木着脸回应,“知道了,母亲。”

“儿子,你不要不耐烦,记住娘说的话。史官会记录的!”

直到出了宫,又跟着走了十几步,吕氏方才站住。

朱允炆松了口气,从昨晚唠叨到现在,烦死人了!

看着肩舆消失在路的尽头,吕氏收回目光。

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冷冷地说道:

“听说韩妃在养病,本宫去看看她。”

郑嬷嬷心中一惊,

韩妃,就是皇十五子朱植的母亲,

娘娘这是去找后账呢?

朱允熥迈进教室。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反而打了个寒颤。

今天没安排课,同学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闲聊。

有人看到了朱允熥,神色变的惊讶,转手提醒身边的同学,示意他们看前门。

教室慢慢安静了下来。

全班同学齐刷刷看看他,有人还转头看看朱允炆。

朱允炆有些生气,朱三傻自己丢人,还连累我跟着一起被嘲笑。

朱允熥看着齐刷刷的眼神,有些奇怪,笑道:

“没见过本王这么俊朗的吗?”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继续聊天。

朱允熥不明所以,同学们是怎么了?

头发是钱嬷嬷亲自梳的,脸是杏花擦的,衣服是秋桃穿的,

她们都很娴熟了,不会有问题。

“熥侄儿!”

朱植和几个中朱站在最后面,正招手叫他。

朱允熥走了过去。

朱植扯扯他的衣服,问道:

“你穿这么新干嘛?又不是你大婚!”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

朱允熥这才注意到,朱植他们穿的都很朴素,

从头到脚,全是旧的,常戴的羊脂玉也换成了浑浊的玉石。

环顾四周,全是这样。

除了自己,穿的光鲜亮丽,一身簇新的衣物,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玉。

难得见一次长辈,不该穿新衣服吗?

朱允熥有些迷糊了。

心中隐隐感觉,自己好像穿的不对。

朱权撇撇嘴,上下打量他,

“感觉怎么样?”

朱允熥挑挑眉毛,

“母鸡窝里唯一的一只小公鸡,我骄傲!”

众人看看彼此,都忍不住笑了。

自己成了母鸡?

不过很形象。

“小权子!”朱植鬼叫道。

“你大爷的,叫我朱权!”

“好的,宁王大爷!”

“滚你大爷!”

“你俩身材差不多,你派太监回去取件旧衣服。”

朱权哭笑不得,

“有你大爷的旧衣服!我身上这件就是用旧衣服改的。”

朱植拍拍自己的衣服,“我也是改的。”

“我也是。”朱松轻笑道

朱允熥大笑,“俺也一样!”

几个人不明白这个梗,齐齐冲他翻白眼,

衣服褶子都是新压的,一样你大爷。

朱允熥疑惑道:

“为什么都穿旧的?”

朱植吓了一跳,“你娃连这个也忘了?”

“我该记得什么?”朱允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众人。

众人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终于都信了。

他是真忘了!

“我们原以为,你是故意穿的这么骚包。”朱松摇摇头,悲悯地说道。

朱允熥看着众人严肃的神情,甚是不解,

“事情很严重吗?”

一身新衣服而已嘛!

朱权淡然道:

“熥侄儿,你这样陛下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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