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么继位,要么死!

满天繁星。

初冬的夜晚,寒气逼人。

吕氏裹着貂裘,抱着手炉,站在廊下观看行刑。

宫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她。

行刑的太监将韩永成拖到庭院,扒下内衣,板子高高抬起。

啪!

板子重重落下,打在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行刑的太监上来就下了死手。

“啊……”

韩永成梗着脖子,一声惨叫。

郑嬷嬷嘲讽道:

“笑啊!怎么不笑了!”

啪!

不等韩永成歇过气,第二板子已经来了。

韩永成疼的小脸通红,青筋跳动,嘴里吐出了血沫子,但还是尖声叫道:

“痛快!”

众人都骇然。

没想到小韩子这么硬气。

吕氏更是气的小脸铁青,身子在微微发抖,

心中盼望快点打死,唯恐小韩子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郑嬷嬷指着行刑的太监大骂:

“废物!没吃饱饭吗?”

她还要再骂,被吕氏眼神制止了。

打狗要看主人,那些太监是董嬷嬷带来的。

董嬷嬷袖着手站在廊下,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第三板子落下,带着风声,

这次是清脆的折断声,打断了脊梁骨。

韩永成的脑袋垂了下去。

胆小的宫女、太监纷纷别过脸去,郑嬷嬷却低声喝道: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难得一次杀鸡儆猴,她可不想错过。

吓唬这一次,至少可以管一两个月的。

韩永成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他知道大限来了,

想起路上朱允熥的承诺,以后会善待他的家人,

“殿下,你要兑现……你说的……话!”

“不然,咱家做……鬼……都不放过……你!”

吕氏立刻问道:

“他在说什么?”

是不是让他发笑的秘密?

吕氏有点紧张。

如果是什么惊天秘闻,

就立刻下令封锁这个院子,今晚就灭口。

行刑的太监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懵,

大家伙都忙着呢,没人在意听。

几个太监齐刷刷看想掌刑太监,这人不干活,就看着,应该听到了吧。

掌刑的太监只好硬着头皮回道:

“回娘娘的话,好像是说,想兑点钱,去吃虾,虽然虾很贵。”

吕氏:

“……”

你他娘的鬼扯吧!

本宫看你像虾!

你要不是董嬷嬷的人,本宫现在就打烂你的嘴!

狗奴才!

吕氏气的直翻白眼。

郑嬷嬷却当真了,幸灾乐祸道:

“小韩子是喜欢吃虾,不过现在想吃,就晚喽!”

董嬷嬷犹如老僧入定,心里却憋着笑。

郑嬷嬷的脑仁,肯定没有虾仁大。

庭院寂静。

只有打板子声,十分有节奏,

声声入耳。

寒人心魄。

十板子过后,韩永成已经烂软如泥,毫无声息。

又过了五板子,掌刑的太监示意停止,上前试探了脉搏、呼吸,

片刻后,他起身禀报,

“太子妃娘娘,董嬷嬷,行刑完毕!韩永成已死!”

董嬷嬷告退,带着尸体走了。

吕氏心里舒服了很多,转身进殿。

郑嬷嬷扫视宫人,阴恻恻地说道:

“都看到了吧?”

“对忤逆的贱奴,没有一顿板子解决不了的。”

宫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把庭院打扫干净,别让我看到一点血丝,不然……”

郑嬷嬷冷哼几声,转头也回了大殿。

外面太冷,站这一会儿,她的老脸都冻僵了。

吕氏坐在暖炕上,反而觉得更冷了,身子蜷缩一团,抖的厉害。

宫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做事蹑手蹑脚,离她远远地忙碌。

吕氏看了心中更火,

“都死那么远干什么?”

宫人立刻跪倒一片,吓得瑟瑟发抖,唯恐吕氏看不顺眼,拉出去打死。

郑嬷嬷急忙冲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

“娘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吕氏接过茶,忍不住问道:

“你说,小韩子为什么笑的那么得意?”

“莫非有什么瞒着本宫?”

郑嬷嬷不屑道:

“娘娘,小韩子一个小太监,除了三殿下的那点破事,他能知道什么?”

吕氏点点头,

心里却不以为然,

小韩子自幼入宫,谁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吕氏越想越心塞。

“郑嬷嬷,小韩子家还有什么人?”

郑嬷嬷心领神会:

“老奴派人去打听。”

小韩子胆敢蔑视太子妃,他的家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吕氏捧着茶杯,陷入沉思。

越想,越感觉韩永成知道了什么。

会是什么呢?

能让他这么疯狂的,肯定是个大秘密!

并且是威胁东宫的大秘密!

不然,

他不会笑的那么狂。

吕氏十分好奇,心里猫抓一般难受。

她后悔了,应该留下小韩子严刑拷问的。

三更鼓响,

应天府已经陷入沉睡,很多勋贵却睡意全无。

开国公府、

凉国公府、

宣宁侯府、

东莞伯府、

……

各家书房都灯火通明。

朱允熥身受重伤,牵动了他们的神经。

他们更希望朱允熥继位。

其中主心骨是凉国公蓝玉,他是常氏的舅舅,朱允熥的舅姥爷。

凉国公府。

蓝玉在书房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时看向外面。

他派人去打探消息,可是现在宫门紧锁,消息很难传出来。

只知道朱允熥打猎时坠崖,

重伤,

昏迷不醒。

外甥女常氏仅剩的一个儿子也要保不住了吗?

如果这孩子也出事了,淮西勋贵就只能向吕氏低头了。

蓝玉焦灼地看着夜色,

不甘心啊!

一个中年秀士坐在一旁,苦笑道:

“国公爷,您坐下吧,绕的学生眼都晕了。”

蓝玉气哼哼地说道:

“王先生,老夫怀疑是吕氏在搞鬼,趁着太子外出下毒手!”

王行点点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

作为蓝玉的幕僚,他深知淮西勋贵和吕氏一系的争斗。

朱允熥出事可能是意外,

也可能是吕氏他们下的黑手。

蓝玉一屁股坐下,直接拿起茶壶,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茶水洒落了在他的衣襟上。

重重放下茶壶,蓝玉长叹一口气,

“王先生,熥儿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也没有野心。”

“你说,咱们这样硬捧他上去,是不是害了他?”

朱允熥重伤,让蓝玉起了恻隐之心,

不能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也该为孩子想想。

“国公爷的意思是……”

王行愣了。

没想到蓝玉突然这么说,

蓝玉叹息道:

“如果熥儿因为夺嫡而死,以后九泉之下,老夫没脸去面对外甥女,没脸去见我姐夫。”

放弃夺嫡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

一边是数万淮西勋贵的生死荣辱,

一边是朱允熥的安危,

让他难以抉择。

现在,朱允熥重伤,

生死不明,原委不明,

他终于下了决心,

蓝玉意兴阑珊,锐气全无,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

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挺直的腰板伛偻了下去。

“那其他勋贵……”

王行担心其他勋贵的反对。

蓝玉冷笑一声,

“那老夫就要问问他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要靠一个孩子去维持锦衣玉食?”

“老脸还要不要?”

王行又追问道:

“国公爷以为,放弃夺嫡,殿下就平安了吗?”

蓝玉平静地说道,

“老夫去给吕氏低头服软,明天就去!”

“咱得给外甥女留一点骨血。”

为了朱允熥的安危,他决定低头。

王行看着蓝玉,心中连连叹息,

淮西勋贵和吕氏一系是死对头,双方水火不容。

一向高傲的国公爷,连陛下都敢顶撞,

现在为了外孙子的安全,宁肯折辱自己,向吕氏低头。

王行眼圈红了,拱手道:

“国公爷舐犊情深,胸吞百川,学生佩服!”

蓝玉叹了口气,眼神黯淡,老态龙钟地蜷缩在太师椅中。

猛虎老了,

英雄迟暮。

王行却一拍扶手,坐直了身子,大声问道:

“国公爷,是想让殿下当个安乐王爷?”

“是!”蓝玉微微颔首。

“国公爷想错了!”

“嗯?”

王行厉声说道:

“殿下要么继位,要么死!”

“殿下别无出路!”

王行的声音犹如一声惊雷,炸的蓝玉差点跳了起来。

这么严重的吗?

蓝玉愣愣地看着王行,

“先生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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