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公鸭子朱允炆

王行神情严肃,

“国公爷,大殿下早夭之后,殿下就再也当不上安乐王爷了!”

蓝玉陷入了沉思。

王行分析道:

“我朝要立嫡长子。翻看史书,其实嫡子、嫡孙都有资格继承大统。”

蓝玉点点头:

“这正是大家拥护熥儿的底气。”

王行接着问道:

“国公爷去向吕氏服软,她能放过殿下?”

“她能放过她儿子的潜在对手?”

蓝玉有点迟疑了:

“夺嫡本来就是勋贵的心思,现在都放弃了,她还想怎么样?”

“再说了,熥儿可是陛下的嫡孙!”

王行苦笑道:

“国公爷一向杀伐果断,怎么遇到殿下这件事,怎么反而糊涂了?”

“陛下在,他们的小动作就从没断过。”

“等太子登基,只怕殿下连一顿安稳饭都吃不到。”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等朱允炆登基,殿下该有性命之忧了。”

“国公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王行端起茶杯,慢慢品起了茶,

给蓝玉时间去消化。

他早就发现了,蓝玉一直太宠溺朱允熥,

一旦涉及朱允熥,国公爷做事就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其实蓝玉很精明,

在草原、在西凉,他杀的敌人望风披靡,

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

更是他的智慧。

蓝玉之所以遇到朱允熥就犯糊涂,是关心则乱。

常氏只留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蓝玉不想让孩子有任何一点闪失。

女儿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对吕氏一系没有威胁。

可是朱允熥在这个位置,无论他想不想,都站在了风口浪尖。

今天索性一次将情况分析清楚,让蓝玉早日清醒。

蓝玉张口结舌,半晌才喃喃道:

“先生分析的对!”

“是老夫迷糊了!”

熥儿除了登基,别无选择!

其他所谓的路,都是死路!

良久,蓝玉虎目精光爆射,杀意凛然,

“那就开战!”

“扶熥儿上位!”

王行很欣慰,

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又回来了!

蓝玉冷哼一声,

“死路?那是吕氏他们走的!”

蓝玉战意升腾,

王行满脸笑容,国公爷终于打破了心障

他放下茶杯,立刻又泼了一盆冷水:

“国公爷能全力以赴,可惜殿下那边帮不上忙,甚至可能帮倒忙。”

蓝玉哈哈大笑,摆摆手道:

“先生,熥儿还是个孩子。”

王行苦笑道:

“殿下被吕氏驯化了十三年,”

“不读书,鲁莽,冲动。”

“敏感、多疑、暴虐,又胆小。”

王行说了一堆毛病,最后连连摇头,

就差说,这孩子废了。

这些问题,随便一个放在其他孩子身上,都是大问题了。

现在都集齐在一个孩子身上。

蓝玉老脸火辣辣的,

“老夫的外孙子,没那么不堪吧?”

王行看看他,笑而不语。

蓝玉有些尴尬,

“先生说的,有些是对的,不过熥儿还小。”

王行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蓝玉只好点头承认,

“好吧,先生说的都对,这孩子被吕贱人给养废了。”

说完这句话,蓝玉心里一阵刺痛。

其实,王行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朱允熥胸无大志,

目光短浅,

面对宫人、百姓,就脾气暴躁,非打即骂,

见到上位者,又胆小如鼠,畏畏缩缩,话都说不清楚。

完全没有人君之相!

夺嫡的过程十分凶险,一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

这个输,可不是罚酒三杯,那是数万颗人头落地。

可是偏偏要拥立的人不行。

夺嫡的过程就是难上加难了。

蓝玉突发奇想,

“先生,要不老夫送他逃走,去海外当个富家翁?”

王行哭笑不得,国公爷还是舍不得朱允熥以身犯险。

“国公爷,向哪里逃?”

“殿下可是太子的嫡子,是有名份继位的!”

“陛下能不找吗?”

“太子能不找吗?”

“等朱允炆继位,更会搜山检海地找。”

“万一殿下的名字被匪类拿去作乱呢?”

王行的一席话说的蓝玉老脸一红,这道理太简单了。

蓝玉摆着蒲扇般的大手,

“咱就随便一说。还是得夺嫡。”

王行无奈地说道:

“是啊,只能放弃幻想,迎难而上了,国公爷!”

蓝玉道:

“先生找一两位有大本事的才子,去教授熥儿,怎么样?”

“老夫就不信了,还教不好他。”

“学生试试吧。”王行抱着茶杯应付了一句。

他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委婉地提醒道:

“殿下十三岁了,已经太晚了,根基被吕氏刻意弄坏了。”

蓝玉长叹一声,心痛地

“这孩子命苦啊!本来是个安乐王爷的命!”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苦涩的很,

为朱允熥的命运,

为淮西勋贵的未来。

朱允熥被吕氏养坏了,烂泥扶不上墙。

可又必须扶。

蓝玉,一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大将军,无所畏惧;

王行,学富五车,智谋过人,明初十大才子之一。

两个当世的人杰,也都深感无力。

愁绪犹如大海,淹没了书房,让两人难以呼吸。

蓝玉反而激起了斗志,

“老夫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给这孩子搏条生路!”

淮西武将掌控大明过半军队,

还是可以和陛下掰一掰手腕子的。

“国公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丈夫也!学生愿附骥尾!”

王行坚定地说道。

东宫。

自韩永成走后,朱允熥一直半醒半睡,

头疼的厉害,火烧火燎一般,偶尔还有一点恶心。

总是睡不踏实。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人生地不熟,他本来就想着用失忆大法的。

现在有陈御医背书,“失忆”就顺理成章了。

感谢陈御医!

韩永成出去时间不短了,朱允熥有些担心。

“韩永成呢?”

这小子心里装不下事,别说漏嘴了。

“殿下,韩公公被太子妃叫去了。”有宫女回道。

“他被打死了,来不了了。”一个公鸭嗓子懒洋洋地回应。

宫女挑开帘子,恭敬地叫着“殿下”,

朱允炆带着一股寒风,大步走了进来。

朱允熥有些失落。

宫里唯一的熟人,就这么突兀地没了。

自己还两眼一抹黑呢,就成了孤家寡人。

宫里的礼仪一窍不通,

身边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还没搞清楚,

现在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有点小麻烦。

朱允炆像进了自己的院子,看看药方,随手翻了翻药材,

吕氏让他去睡觉,但是他听说朱允熥摔傻了,

每次来人,都要宫女提示对方是谁,反应很迟钝。

竟然还问太子去哪里了。

父亲是去巡抚关洛了,朱允熥竟然给忘记了,

这个不孝子!

趁着小韩子被打板子,他偷跑来看傻子。

朱允炆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上下打量朱允熥。

看着朱允熥的惨状,朱允炆有些幸灾乐祸,

“啧啧……看你这熊样!”

朱允熥看看他,没有理会。

现在浑身没一块舒服的地方,他不想说话,只想安静地躺着。

朱允炆却摆起了兄长的架子:

“你知不知道,陛下震怒,打杀了陪你去的所有随从。”

“知道为什么吗?”

“陛下生你的气了!”

“你老是闯祸!陛下很烦你的!”

“还有,你要是摔死了,你让母亲如何自处?”

“你做事不动脑子的吗?”

“你什么时候能让母亲省点心?”

“你怎么就不为母亲想想呢?”

“子曰……”

朱允熥只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鸭子一般嘎嘎地叫个不停,

好像有五百只鸭子跑进了屋子,

嘈杂的鸭鸣直往耳朵里钻,似乎要钻进脑袋里。

脑袋要炸了。

头上有几根血管跳的厉害,

又有些恶心。

眼前直冒金星。

朱允熥厌恶地看着便宜二哥,

现在只想扯出他的舌头,狠狠地勒在他的脖子上。

可惜自己连坐起来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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