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向露眯起眼睛。
吴用单右手掐诀,快如幻影,捏出各种诀目,不多时,他心中默念一句晦涩的咒语,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从手腕里流出来沾染他双手的血液犹如活了过来,一滴滴聚集往掌心,点滴垒叠,居然逐渐形成了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手腕破口仍旧还在滴血,血液汇聚不停,红色眼珠子直至变成鸡子大小才不再变大,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
吴用把手一翻,掌心朝着向露,右手并指,遥遥一点向露。
向露初时不觉异常,可忽然,他身边的红蹼等人开始飞速远离自己,方圆十丈之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吴用手心的瞳仁猛地睁大,他身边的空间随之爆裂,一只只红色的竖目出现在四周,密密麻麻,冷若无情地盯着他,瘆人得慌。
向露皱眉,旋即见到漫空的眼珠子里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照得他难受不至于,但怪为晃眼。
吴用一手举着眼珠,一手掐诀定在唇前,轻声喝道:“震!”
周围的眼珠子红光迸射闪耀,向露顿觉脚下开始摇晃,他凝气定神,自如观望四周变化,可没想到的是,震动越发剧烈,这一次不是他的身子开始震动,他体内的经络也开始了震动!
经络开始震动,体内的灵力居然也随之开始震动,然后由内而外,皮肤与肌肉也开始颤动,稳定下来的身子也再难控制。
向露被藤蔓遮盖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而与此同时,他身边从空间中裂开显现的无数竖目也开始颤抖,空间散出波荡涟漪,似乎随时处在崩碎的边缘。
向露生出一丝错觉,再要这么震动下去,只怕他的身体将会崩散。他眼角高挑,压下经络内起伏的灵力波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如何!”
可震动越加剧烈,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力竟尔开始滚沸,不再听他指使,在经络内兀自翻滚。
向露终于心头一沉,重新凝神试着梳理灵力,可方才运调功法,灵力便奔流四散,原本维持在某一平衡的体内瞬间分崩离析。
“不好!”向露大感不妙,对自己竟然出现如此状况心里那是又惊又怒。
嗡……嗡……嗡……嗡……
他体内响起莫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不再有间隔,连成一线,变成一阵爆鸣——哐嚓!
向露脑袋内响起一阵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双眼涣散,瞳仁分崩离析。
“族长!族长……”一旁红蹼惊呼不已,他只看到野灵伸手一点后,向露便静默在了原地。
自家族长双眼变得无神,依稀能够感觉到他体内灵力在翻涌,但就在刚刚,这股波动彻底消失,向露也随之没了生息,就连双眼瞳孔都崩散作四瓣,显然不得救矣!
吴用凭空而立,胸口起伏不定,剧烈喘息,他放落诀目,掌心的竖目缓缓闭上,散作一滴滴的血液,渗入肌肉骨骼内,沿着血管溜回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家伙居然能撑如此之久!】邯鼓震惊了,之前吴用使出《化灵南生身》的时候,咎佑只坚持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溃败而逃,而这向露则撑到了吴用的灵力完全耗尽甚至透支才死亡。
【总归解决了这个麻烦,能回去好好修炼了……嘶!】
吴用倒抽一口冷气,过分运调灵力,催动法术,令他全身经络像是发紧了一样绷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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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撤去法术,一阵虚弱涌上心头,不过想到晨时墨角送来的丹药,心头当即一振,修为又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远处的向露身子居然抖了一抖。
这家伙太过棘手,吴用此时已经用尽了手段,竟然有些杯弓蛇影,人不由得一惊,急忙看了眼红蹼,确认他没有触碰到向露。
那算什么?
是向露还没有完全死透?还是说只是神经在抽搐?亦或者说……是他看错了?
可马上的,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向露肩膀轻轻一抖。
这回不仅吴用看得清楚,红蹼也看得清楚,他伸出手,颤抖叫道:“族长!”
身边的阴鬼一个个叫唤起来。
“如何可能!”吴用心头一沉,飞身上前,抽出一支箭矢,就要补刀。
【退开!情况不对劲!】邯鼓冷不丁提醒。
可哪里来得及?
吴用高举箭杆,已经拿箭簇朝向露眉间捅去。
铿!
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响起,距离向露额头约莫一尺,吴用握箭的手蓦然停住。
他一脸惊异地看着跟前,只见他与向露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灵光,箭簇正正捅在上头,以此为中心,散荡开去一圈圈的涟漪。
“护体灵光?!”
吴用一眼认出这不是什么禁法之流的高明本事,而是最为普通的护体灵光,算是修炼出真气或者灵力的修士阴鬼最先学会的护身法门。
可这护体灵光极为基础,一般而言在激烈的斗战中没甚切实的防御力,向露能够以这最为“简陋”的护体灵光抵挡住自己竭尽最后起力的一捅,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向露的脖子这时候扭了扭。
吴用紧蹙眉头,飘身后退。
但旋即让吴用,红蹼以及身边各部族部众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向露头上的藤蔓开始根根脱落,脖子上、手上的皮肤也一块块剥落,他的身量矮下去一头,可浑身的气势却开始节节攀升。
向露以手揉面,脸上的皮肉也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但却意外的不见血迹,等他再抬头,赫然露出来一张极为古怪的脸面。
他发髻高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在原本这些五官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占满整个脸盘的五芒星!
他扭着脖子活动筋骨,全身上下骨头嘎巴嘎巴直响,一边呻吟,一边说道:“我这一趟没有白来,野灵啊野灵,你果然有点本事,能够败退咎佑绝非偶然。”
吴用心头一凛,眼见对方变了个人,脑袋里思绪如电:他认得咎佑?等等!这家伙不是向露,是专程来找我的?
邯鼓沉声喝道:【身体给我!这家伙已经突破守明,有褪死修为,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吴用闻言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就要交出身体控制权,让邯鼓带着自己逃走。
他的眼皮微垂,眉心裂开一隙,意识退入身体内,交由邯鼓接管。
可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向露”笑道:“你莫走逃,我乃上层胜阳君座下吉星公,与你没有恶意,否则方才你早已身首异处。”
邯鼓身形顿挫。
确实,这是实话,对方是褪死修为,方才等若是在和吴用“玩闹”,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可吉星公是什么人?哪方势力,是敌还是友?
吴用从未听过这个名头,但他很敏锐的抓到了“上层”二字,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所谓的上层尊者,而且“胜阳君”、“吉星公”好大的名头,会不会是上层的什么重要人物?
吴用好奇万分,一时犹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相比起他的反应,彭露部四家以及膻根部赤角等阴鬼的反应就要剧烈许多。
“胜……胜阳君座下?”
“吉星公!我知道!确是吉星公!我曾经见过吉星公的画像!”
“吉星公!”
……
所有阴鬼全都跪倒在地,将吉星公围在中心,磕头不止,口中高呼其名。
吉星公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在我手下逃走,就是能跑,又能跑多远?方才那一招,虽然逼我暴露出本身,可你的消耗也决计不小吧?”
吴用心里一沉,确实如此,此刻而他已经将近油尽灯枯,就算邯鼓上身,所能用的法力寥寥无几,他是走不远的。
【他似乎真没有恶意,先不急着走?】吴用心道。
邯鼓稍作沉吟,眉心一隙阖上:【待会如若危急,我不再问你,我会直接接管你的身体。】
吴用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沙哑着喉咙道:“吉星公是冲野灵来的?刚才这场斗法算什么?吉星公是要为彭露部说话?”
他不急着去问吉星公身份,生怕漏出马脚,又想到方才吉星公见到自己的时候,那一股子就等着他来的期待,分明是专程等着自己,打算先搞清楚对方此来的目的。
吉星公摇头道:“为彭露部说话?胜阳君公平公正对待下层部族,怎么会派我来专门支持某一部?你们部族之间的争斗上层从不来管。”
弗单一众膻根部赤角听见这话,全都松出一口气,他们生怕吉星公出现在这里,是看不下去膻根部近来一家独大,特来出手阻拦此事。
吉星公稍作停顿,饶有兴致道:“我确实是专程找你来的,至于刚才的斗法……权当作一场考核吧!”
考核?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为了什么而考核?”
吉星公看了眼四下,道:“此处不便说话,去你膻根部,正好我要先找墨角。”
他转身对后方的彭露部部众道:“你部老族长清楚我借向露身份之事,向露无恙,如今就在香堂内静修,再出关时就该突破,无需担心。”
然后又环视场内一圈,凡是他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垂下了脑袋。
吉星公点头道:“你等四部与膻根部之间的事情且暂歇止,稍后会有一个落定,我走以后,不得哄闹斗争,明白了吗?”
他的目光着重在几名赤角与彭露部的年轻身上扫过。
五家部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吉星公也不待他们怎么想,吩咐完毕,对弗单与红蹼道:“你们两个随我一起。”
说完大袖一卷,裹了吴用与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
吴用只觉身子一轻,置身在了某处黑暗之中,这令他精神立马又高度紧张。
邯鼓的声音响起:【无妨,这应该是他的某样御遁法宝,带你们飞行,看方向就是膻根部不假。】
吴用微微放松,在黑暗中盘膝坐定,吞下一粒随身带着的八九小灵丹,一面补充消耗的灵力,一面借以丰厚的灵力疗养伤势。
不多时,他缓缓睁开眼。
几乎是同一时刻,眼前的黑暗被掀开,只见吉星公收了袖子,站在他跟前,淡淡说道:“看你在修炼,没叫醒你,等一下吧,我已经让弗单先进去了。”
进去……
吴用不觉一愣,张望四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幽河河畔边了,前方不远处,就是膻根部族地。
他缓缓起身,犹豫了下,朝吉星公拱手道:“多谢尊者照顾。”
看这意思,是他方才修炼期间,吉星公就已经到了这里,不过因为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关的意思,所以干脆就在幽河边落脚,让弗单进去通禀。
吴用又看向不远处,那个名叫红蹼的彭露部阴鬼也跟来了,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敌意之浓,如果可以杀人,也许他死了多少回也不知道了。
吉星公淡淡道:“倒也不必谢我,选择在外头停留,让弗单先去汇报,本也只是想给墨角一个缓冲的时间,免得被我的突然到来打个措手不及,等下我须先与他处理点点事情,再来对付你。”
吴用沉吟不语,可等了片刻,实在按捺不住,问道:“吉星公特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吉星公看向他,饶有兴致说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假冒火尊执役,下来罗山底层,究竟是为的哪般?”
吴用瞳孔猛地一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