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莅临

“你……”一旁的红蹼满脸震惊,手颤抖指着吴用,说不出话来。

吴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吉星公说笑了,我何曾说过自己是火尊执役?”

“哦?”吉星公一脸玩味之色,“膻根部,花烈部,甚至鳞虫部……哪家不这么认为的?”

吴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野灵从未承认过。”

吉星公啧啧称奇:“你果然拿这个说法作为理由,可‘火尊执役’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便利你却是都享受到了,你虽无罪名,却享有罪果,你说我该不该送你去见火之尊上?”

吴用抿嘴,“吉星公若要送我去见火尊,就不会带我来膻根部了。”

“哈哈!”吉星公仰天大笑,“确实找你有事,若办得好,对你而言是一场机缘,可你若办不好……下场只会比在火尊手下更惨!”

吴用听他语气森然,心头凛然。

吉星公笑道:“不用紧张,就你方才展露的实力来看,八成能够办成此事,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吴用一听,满嘴苦涩,愿意不愿意现在还由得了我吗?

吉星公不再说话。

等没多久,膻根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膻根部迎宾队伍有序走出,分列在大门两旁,以墨角与拱齐黄角为首,膻根部统领阶层全数走来相迎。

“好大的阵仗,随我来!”吉星公负手于背后,当先走上前去。

还有十来丈远,墨角便躬身相迎,佝着腰陪笑道:“恭迎吉星公!”

“恭迎吉星公!”

身后一众随他见礼。

吉星公在众人脸上扫过,点头道:“好!好!膻根部近年来发展的当真不错!”

墨角不知道吉星公突然到访为的什么,生怕是因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更不知吉星公的赞赏是真心还是反话,只好露出一副惶恐神色,点头哈腰道:“哪里,哪里……都是胜阳君治理有方。”

他把身子侧开,伸手请道:“吉星公里边请,我已命人安排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吉星公摇头道:“酒宴不吃了,我急着回去,就吃口茶吧,有些事情要与你说明白。”

一听“有些事情要说明白”,墨角心里咯噔一声,腰弯的更低了,他将吉星公引进村寨内,眼角余光瞥向落在后方的吴用,流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吴用自己都云里雾里,不知下来有什么等着自己,哪管得他?摇了摇头,在心里问道:【如果强行走脱,你有多少把握?】

邯鼓语气凝重道:【要看这家伙的本事如何,不过你现在伤势未愈,我就算上身带你逃走,事后肯定也元气大损。】

吴用心里一沉,关键这还不是重点,甩开这吉星公,如何能确保不会被追索上门,罗山他是一点不熟,不定哪天又漏了马脚。

再则修炼又该怎么办,没有丹药,修行要落下进度,离开罗山又变得遥遥无期。而在这期间,他只能低调行事,遮藏行踪,别说调查了,如何隐藏身份都是一件头疼事儿。

邯鼓道:【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就目前来看,这家伙没有恶意。】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却是吴用身上有他师父的护道印记,至少能够保他一次性命,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护道印记显灵后,他在带着吴用走,八成是没有问题,但接下来再要有意外……那就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了。

【只好如此了……】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吴用心情沉重。

队伍缓缓行进,墨角满脸笑容与吉星公介绍部族的情况,吉星公嘴上说好好好,可他一张脸都是个五芒星,看不出个所以然,真要说什么态度根本无法确定,把个墨角闹得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浩浩荡荡的队伍送到墨角居住的阁楼下,墨角左右吩咐了两句,撤去了大厅里的席面,请了吉星公上楼。

一道的还有吴用、红蹼、拱齐、弗单,以及另外几个在膻根部内身兼重职的德高望重之辈。

墨角高居主座,右手下方第一位便是吉星公,然后是拱齐黄角与弗单,吴用则坐在左手第一位,后方则是各个膻根部长老,依次序座列。

“他不用坐,”吉星公见墨角看红蹼不知坐到哪里,要将他引向吴用后位,立马出声阻止,“红蹼,你就跟在我身后。”

红蹼一愣,点了点头,二话不敢多说,站在吉星公凳子后。

墨角看他满头的藤蔓,一眼认出来他的身份,心奇不已:这家伙是彭露部的?为何跟在吉星公身边……

他拍了拍手,立马有一队侍从举着托盘上楼来,为在座的众人端茶送水,奉上糕点瓜果。

有人挑起话题热场,互相寒暄,只不过吉星公一言不发,只在有人问他“怎么看”的时候,才会说个一两句,配合着他看不清喜怒的面庞,气氛始终不温不火。

墨角看时间差不许多,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茶盏,试探着问道:“吉星公,您这次莅临本部……要待多久?”

吉星公道:“如前所说,我尚有事,坐不久就走。”

墨角心中微松,又看了眼左手边静静饮茶的野灵,问道:“可有膻根部能为您效劳的?”

他已经从弗单口中得知,吉星公此次下来,是专门为了野灵来的,但具体不知何事,只从吉星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向好的。

墨角心忖:莫非是胜阳君从哪里知道了野灵尊者,有收他入座下的打算?

他越想越是可能,野灵的实力太强了,完全横扫罗山下层各大部族,年岁又不大,将来修为更进一层,成就绝不会小。

至于吴用原本是来朝拜圣地的这个问题,已经被他忽略——胜阳君既然派了吉星公亲自前来,肯定有把握说服野灵,那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墨角嘴里泛上一丝苦涩,野灵如果真被带走了,他的大计该怎么办……

没有强硬的实力做后盾,幽河下游的这些部族如何可能服他?甚至可能野灵前脚走了,后脚各大部族就联合爆发反抗,膻根部绝对抵挡不住。

要真是如此,膻根部距离灭亡不远矣。

红蹼幸灾乐祸的讥讽道:“哼!这家伙可不是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你们都被骗了!”

什么!?

墨角悚然一惊,猛地扭头看向吴用。

吴用不动声色,只是端茶的手稍稍一顿,旋即就恢复若常。

吉星公面色一沉,反手一抬,整好一巴掌甩到了红蹼的脸上。

红蹼猝不及防,往后翻倒,直接撞断围栏掉了下去,哐啷咚从楼梯上滚落到了一楼,在地上呻吟不止。

哗啦……

有两个膻根部长老被吓得把手一抖,茶杯都掉在地上摔碎。

一层值守的赤角们纷纷群情激奋,以为是墨角遇到了危险,蹬蹬蹬就要上楼来。

弗单连忙起身,站到楼梯边,对底下的赤角们挥手喝道:“都退回去!没甚紧要!都退回去!”

踩上楼梯的赤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齐看向倒地不起的红蹼,面面相觑,依言原路退回。

墨角终于在吉星公的脸上看到了表情——尽管一颗五芒星的眼睛的表情实在无法描述,但其给人的压迫感却无法忽视,不少丁点。

他尽力控制眼角余光不往吴用地方扫,小心翼翼问道:“吉星公,他说的是……真的?”

吉星公不予理会,只淡淡道:“起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

众人噤若寒蝉,都知道他这是在问红蹼。

红蹼勉力起身,扶着墙壁爬上楼,虚弱道:“吉星公可是觉得我哪里可堪一用?”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吉星公面无表情,“你天赋卓越,在彭露部可谓鹤立鸡群,我带你回上层,有培养你的打算,可你若不知好歹,该说话的时候沉默,不该说话的时候多嘴……”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红蹼低着头,擦去肿胀的嘴角上流下的鲜血,应声道:“红蹼省得了。”

吉星公拿起一直不曾动用的热茶,轻吹口气,看着汤水上漂浮的茶叶,淡淡说道:“原本此事我是不想说的,眼下红蹼既然公之于众……那大家记得保密,在我这里,野灵就是火尊执役,如果谁走漏了风声……你等明白后果?”

墨角一惊,扫了眼吴用,低头第一个表态:“是!”

其余在座之人也都纷纷应声。

吉星公颔首道:“弗单肯定已经与你说过了,我此次下来是为了野灵而来,不过另也有事找你。”

果然!

墨角心头泛苦,不知该说什么好,强打起精神问道:“敢问吉星公何事?”

吉星公猛地放下杯子,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简直是胡闹!”

哐当!

墨角被这一声吓了个不知所以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吉星公!吉星公!我做错了什么?”

其余膻根部的部众也全都跪下,场内只有吴用还坐着。

吉星公哼声:“你真是给胜阳君添麻烦!”

墨角肩头一抖,浑然不知究竟,脸色吓得煞白,努力回想自己所作所为,却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看你样子还不自知?”吉星公的声音高高在上,墨角鼓起勇气,颤着声音问道:“请吉星公明示。”

“哼!拱任已经交代的一清二楚,胜阳君知道你膻根部为何本月上供的额度远超寻常了。”

“拱任?”

吉星公冷着脸道:“你膻根部往后都打算提额上缴供奉,胜阳君自然是高兴,野灵击败了咎佑,阴差阳错还能够为胜阳君解决一个问题,这都是好事,可没想到啊……”

“你这个做族长的居然昏了头,要不是我下来一趟,都不知道你快要借了野灵统合了这附近的所有部族!真是愚蠢!”

墨角以头抢地,叫起冤屈来:“吉星公,这……这……这我何罪之有?”

他忽然想到对方冒充彭露部向露的事情,心头一动,喊道:“我知道了!可是彭露部与吉星公有什么干系?无妨,彭璐四部尽可脱离出去,我膻根部再不冒犯!”

哪知道吉星公听罢,脸色变得愈加阴沉,森然道:“红蹼年轻,说话没点数也就算了,怎么,你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上层何时插手过你们下层部族的斗争,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是有偏颇之心!”

墨角满脑门冒汗,一边连扇自己嘴巴子,一边高呼自己该死,心里却已经晕头转向,浑不知究竟。

吉星公举杯抿了一口茶,动作轻柔又缓慢,直到墨角扇得自己牙都掉了好几颗,这才淡淡说道:“起来吧。”

墨角又再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再才起身,可却不敢坐了,垂首站在一旁,咽了嘴巴里的血污与碎牙,大气不敢出。

他不坐,弗单这些部众更连起身也不敢,一个个全都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吉星公不管他们,语气平淡道:“胜阳君从不来管你们部族间的矛盾,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盘算。”

“可你膻根部这次行事太过了,居然想统合幽河附近这一段的全部部族,怎么?你想当第二个胜阳君?”

哐当!

才站起来的墨角又一次跪倒,这一次比刚才更甚,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血印子。

“我……我……我怎敢!吉星公!我膻根部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弗单等一众赤角也磕头不起,连声讨饶。

吉星公这才挥手道:“都起来,都坐,这样子成何体统,起来,都起来。”

他轻轻抬手,一股轻柔的劲力将所有人托起身,等都做好了,才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你膻根部没有这个意思呢?只是你这么做就犯了忌讳,我不会这么想,你不会这么想,胜阳君会如何想呢?”

墨角擦掉额头与嘴角的鲜血,沙哑着喉咙,满嘴苦涩的说道:“可现在如何是好?这事情都已经做了,这附近的部族……也都得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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