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叽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后辈。
胜阳君再又仔细感应了一遍,十分肯定自己的感受没有出错,他还是能够感应野灵的存在。
可这就叫他疑惑了,他清楚族内这份契约书的禁制约束力有多强,但也知道人族绝不在罗山,很可能是在另一界端,如果野灵已经走了,那他绝对没有办法通过契约书感受到野灵的存在。
怎么现在还能够若有若无感应到野灵的存在?
莫非是他还没有离开罗山?
胜阳君看向叽奎,问道:“你确定野灵已经走了?为何我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他会不会临阵脱逃?”
叽奎嗤笑,“脱逃?我看着他进的传送通道,逃?逃去哪里?你不会是在契约这件事上也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胜阳君面色一沉,再又重新感了应一遍,十分确认自己没有感应出错。
他咬牙道:“本君能感应到他,就说明他还在罗山,约莫是你办事不利,看本君将他揪出来!”
契约联系他与野灵,再怎么想,既然能够感应到,就说明野灵还在罗山上。
叽奎骂道:“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指摘,圣祖与祭仪殿的任务办不妥当,那是要受责罚的。
可胜阳君不管他,诀目一掐,催动了契约禁制。
……
罗山顶层的宫殿内,黑暗中的身影似有所感,睁开血红的双眼,轻声自言自语:“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道为何还有些不自在,原来是没有清除干净这隐患。”
他撕开衣衫,一手直刺心口位置,破开皮肉,把一颗跳动的火热心脏裸露在空气之中。
身侧飞游的黑色大嘴冲了过来,偌大的身子,居然一头钻进了心腔之中。
心脏表面筋肉起伏,犹如有绦虫在底下游动,忽然——心脏没了动静,随后,黑影淡淡说道:“找到了。”
他随手捏了个诀目,心脏炸开,黑影从中飞了出来,尖牙利齿的口中还叼着一串表面符文闪动的禁制。
不见他做了什么,地上散乱的血肉蠕动,自行飞回了他的身上,心脏愈合,筋肉接连,血水回流,一切恢复如常。
黑影理了理衣衫,把手一招,上空盘旋的大嘴便将这道金色的禁制抛了下来。
他将其握在手里,一点黑光在他手心闪动,整道禁制开始被腐蚀,犹如生锈的铁链,最后化成一抹粉糜。
“究竟是谁在算计我?难道是……”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大殿顶梁,望向天顶之上。
……
胜阳君催动禁制,惊喜地发现果然有用,他大叫道:“野灵果然还在罗山!”
叽奎面露豫色,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可是亲眼看着野灵进入传送通道内的啊!
“我要你死!”胜阳君面孔狰狞,他只能隐约地感应到野灵的存在,因而往死里催动禁制。
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胜阳君催动之后,忽然面色一滞,犹如喉咙卡了一颗枣核,说不出话来,就在吉星公与叽奎疑惑的时候——“噗!”
胜阳君忽然口中狂喷鲜血,金色的血液如雨滴一般落到坑洞内,被焦灼的炽火所蒸发。
吉星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胜阳君!”
胜阳君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面露骇然之色,说道:“为何……为何是我受到反噬!?”
他不明白,这契约禁制乃是一种单方面对他有利的禁制,只有他控制野灵的份,没可能是野灵能够通过契约,来让他受到反噬的伤害。
怎么都不可能,除非……除非野灵的修为高到难以想象的境界,催动之下,反令他受到反噬。
“绝无可能!”
胜阳君满脸难以置信,疯狂喊道。
吉星公同样惊讶无比,失声叫道道:“怎么会?胜阳君,快看契约如何!”
胜阳君这才反应过来,若果受到反噬,契约应该会发生变化,究竟是什么情况,一看便知。
他把手一翻,契约出现在手里,可当定睛看去,他的瞳孔猛地为之一扩。
只见那一则用特殊皮纸制作的七月上,一个个的圣篆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锈,不过多时,整张契约便已经锈迹斑斑,模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内容。
簌……
最终,这份契约的皮纸沙化,从他的指尖变成砂砾滑落,随风而逝。
这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胜阳君轰然倒地,狂喷鲜血,不仅是因为今次连番打击,精神上都到重创,更也是因为契约被破除,他受到了实质性的伤损。
吉星公连忙上前扶住他,取出丹药让他服用稳住伤势。
叽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野灵究竟是什么来路,有本事找到胜阳君的库藏,更有本事破除禁制,盗走所有的宝物,现在甚至还能够自行摆脱契约禁法。
难道说,这家伙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真正的实力其实早已突破他们的想象,至少也在“褪死”之上?
“嗤……”
想到这一可能,叽奎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他试着整理思绪,没想到今日的临时起意,居然引发出来这一长串匪夷所思的发展。
就在这时候,地上重伤的胜阳君忽然暴起,居然狠狠一掌拍在了吉星公的心口。
后者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料到这等变故,身子猛地朝后方爆射,撞塌了几块山石,在碎石堆里猛地一阵咳血,起不来身。
叽奎始料未及,忽闻变故,厉声喝道:“楼达你做什么!”
“咳咳咳……”吉星公勉力从碎石堆里起身,靠在身边的山石,虚弱地说道:“胜阳君,你这是做什么?”
胜阳君脸色狰狞的说道:“那小子就是个守明境界!怎么可能有手段做出这些事情!一定是你!吉星公!你背叛了我!”
吉星公面色一滞,难以置信说道:“我?为了野灵我背叛你?我图个什么!”
胜阳君咬牙切齿道:“为了什么?你说为了什么?我宝库里的东西谁不眼热!”
他猛地指向身边的叽奎,骂道:“就连你个老不死的也在觊觎,当我不知道?以为我没注意到你的样子?”
叽奎方才看到一些宝物时候确实有所心动,此时被当面戳破心思,面色难免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尽力不为所动,冷声说道:“别像条疯狗,见谁都咬!”
吉星公当真是怒极反笑,笑到咳血:“咳咳咳……”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与被冤枉的苦楚,沙哑着喉咙说道:“胜阳君,你听我说……”
胜阳君厉声打断他:“不要再称呼我名字!你道我不知道?那野灵哪有什么本事破除我宝库的禁制?一定是你告诉野灵宝库的位置,并找了办法将其破除,盗走里面的宝物!”
吉星公深吸一口气,说道:“叽奎尊者方才也说了,他看到野灵身怀多样法器走了,若果是我替他破除的禁制——且不说我又没有这个能力,那盗出来的其余宝物呢?”
胜阳君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看得见就在他身上,还有看不见的呢?你又藏匿了多少?现在宝库也被毁,无法对照清点损失,谁知道有多少宝物在你手上?”
叽奎皱眉,在吉星公与野灵身上来回看。
“嗤……胜阳君!”吉星公真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你了,别再叫我名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已看中了我那水火双源的法珠?这才行此计策,暗算我一手!”胜阳君不依不挠。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连番毫无由来的指摘,吉星公也恼了,骂道:“水火双源的法珠?我今日方知你有这等宝物,还是藏在这火山岩潭底下,从何说起我觊觎已久!”
“以前怎未发现你会狡辩!”胜阳君如何肯信,“那野灵修为真真切切就是守明,出发之前身上明明没有那些法器,怎么解释到了叽奎那里,他身上的就多了那么多宝贝?”
他指着吉星公的鼻子喊道:“知道我宝库位置的除本君以外就只有你!一定是你与野灵达成协议,他取走法器,你则要了别的什么宝物!”
“你答应替他破除禁制,替他保管宝物,等到他离开罗山的那一刻,你再把东西给他!如此一举两得,你洗脱自己的嫌疑,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说!是也不是!”
吉星公再次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气笑,哈哈一声,反问道:“若果是我的主意!第一个要偷盗的就是你宝库内的破障起灵散!我怎么可能让他散成药液毁了!”
胜阳君呵呵一笑,森然道:“你终于承认了不是?觊觎我的破障起灵散了不是?”
“你!”被歪曲理解,吉星公指着胜阳君,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水火双源法珠给本君交出来!否则就拿命给本君作偿!”胜阳君忽然暴起,脚下猛蹬,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转眼来到吉星公跟前,朝后者脑门拍去。
吉星公没料到他忽然动手,心里的压抑让他终于出手反抗,但到底念及胜阳君的身份,出手留情,只是一张打出,纯以灵力格挡。
可不知道的是,胜阳君的手上居然藏了一件什么法器,一掌拍落,手背上如被毒蛇叮咬,传来一阵剧痛。
他大惊失色,知道能让胜阳君使出的偷袭手段绝非寻常,飞退两步,查看手背上的伤势。
只见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出现在手背上,毫不起眼,但冒出来的血液却变得漆黑无比,腥臭难闻。
吉星公沉声骂道:“你用毒算计我!”
他把手腕捏住,防止毒素扩散,可没想到的是,这毒素似乎并非通过血液扩散,而是通过经络穴窍散发,不过片刻,被扩散了他的全身。
吉星公的气息登时萎靡了许多,他第一次感应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整理言语,虚弱又诚恳地说道:“胜阳君,我从未背叛过你,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先帮我解读吧?”
“若你对我还有怀疑,我愿意自行被封锁修为,押入监牢,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此事。”
胜阳君面色癫狂地说道:“现在知道服软了?你以为我会听信你?说!你把我的法珠藏去哪里了!”
吉星公当真有苦说不出。
胜阳君不依不挠,“不说?不说你就纳命来!”
他再次飞身上前,这次没有用什么毒物法器,狠狠一掌拍向他的脑门。
吉星公面色大变,体内的毒素扩散之快令他骇然,想要运调灵力躲闪,可只感觉到浑身一阵虚弱,根本没有气力,这一掌如果拍实了,他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自斜里探出,举重若轻一挡,将胜阳君这一掌抖开。
吉星公看着身前多出来的身影,满嘴苦涩的说道:“尊者……”
出手的正是叽奎,他取出一副丹药,淡淡说道:“服下,解毒。”
吉星公已在死亡边缘,管不了其他,将丹药一吞,坐地炼化。
胜阳君面色狰狞说道:“要你来多管闲事?”
叽奎摇头道:“我?我懒得管你这个不成器的混账玩意儿,我只是看这小子对你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可怜,这才帮他一把。”
胜阳君怒道:“老不死……”
叽奎面色一沉,背后的血肉漩涡内飞出一头形状莫名的鬼物,狠狠一巴掌排在他的脸上,直接将胜阳君打进了地下。
胜阳君连番受创,其实早也已是强弩之末,此时遭到重击,再没有气力反抗,倒在石坑内,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叽奎懒得理会,转身看向吉星公,说道:“小子,你现在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做事了,怎么样,要不要来老夫座下?”
吉星公早已心死,闭着眼一边炼化药力,一边说道:“承蒙尊者喜爱,小子受之不恭了。”
叽奎颔首,灵力一卷,见他托起,腾空而去,管也不管地上骂个不停的胜阳君。
吉星公最后看了眼底下宫殿,长舒出一口气,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他再一次谢道:“尊者,多谢您出手相救。”
“无妨。”
叽奎满脸无所谓,殊不知他此刻心里想道:楼达说的不无道理,若果那法珠真在他手里……不管也,先带回去,以后在慢慢同他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