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再怎么坚硬如铁,也怕被这样反复磨砺,总会软下来。想让她们做出超越理智的事情,就一定要给她们一个可以奋不顾身的理由。唯有爱,可以让女人片甲不留,理性尽失。
顾浅凝哑然失笑,连她都要无话可说,赞他的好计谋。一直以来,这才是真正攻于心计的阴谋家。泰然不动隐于暗处,却可以窥破每一个人,掐正每一根软肋。而季江然就像病毒一样慢慢浸入人心,浸入四肢百骸。直到那个被他算计的人无计可施,唯有依附于他,才能免于一死。
季江影只是手段狠戾雷厉,他的狠是有形的,还可以防备。而季江然才真正可怕,到现在有多少人可以看穿他?
他有花哨的外表,玩世不恭的性情,在人看来只是一个家境良好的世家子,游戏花丛的放荡公子哥。
可他一定不单是这样,一定不是。
顾浅凝终于醒彻:“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和季江影一唱一合,为的只是算计我?”
她掉进了一个大的局里,局破身死,从她被盯上,就没了回转的余地。
季江然皱了下眉头:“我算计你,只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倒想坦荡的留下你,可是你肯么?我只能这么做。”他伸手过来拉她,被她躲闪过去,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到现在你还想离开,你这样的女人到底有多顽固?你回基地有什么好?哪一个把你们当人待?呆在我身边不好么,何况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还要往哪里去?”
他笑她傻,是真的笑出来。
“不是我算计你,是你自己想不明白而已。我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忘记了,就算死,你也只能跟我在一起,现在我还活着,你想往哪里跑?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这一辈子你想都别想!你就是这样不好,不肯长记性,明明我跟你说得再清楚不过,你仍旧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不知道你在我身边说想要离开的时候,我是忍着怎样的怒火没将你的腿打断,就是为了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顾浅凝,你只看到我算计你,就看不到我的良苦用心是不是?如果不是想让你不痛苦,可是快乐的跟我在一起,我何必一而再的设计你,一次次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以为将你融化掉,你就肯乖乖的留下来,看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果然还是不能对你太宽松了。想跑?你觉得有那个可能么?”
顾浅凝吸着气,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要太急太气,而撕心裂肺的连话都没办法好好说。
不是她将他的话当耳旁风,是他修为深厚,戏演得实在太好。他那样无所求,几乎感天动地,而她就要觉得无以为报……
忍不住喃喃:“你果然和季江影是一伙的。”连她要回基地都知道,那么,他也一定早就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了。或许早在季江影第一次将她从异地带回来,他就是什么都知道的。
她觉得可怕,这个男人宛如一只幽灵,藏得这样深。他就像个蚀心者,有腐蚀人心的本事。方法也用对了,所以才说他是攻于心计的。她真的已经对他感觉愧疚,觉得亏欠,就要软软的无能为力。当他再度为她挡枪,她成功的被他感动了,如今又怀了他的孩子……他一步一步,将人心所向精算得一分一毫都不差。这场逃跑的拉力赛不过就是个腐蚀人心的过程。
她又怎么会逃得掉?简直一败涂地。
只要是个女人,怕是都没本事逃出去。
顾浅凝其实不是今天才怀疑他,而是今天才串明白而已。早在她第二次逃跑失败,而他中枪住院,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那么惊慌失措,渐渐的就觉得哪里不对头。
她不是个轻而易举就会乱了方寸,思考不周的女人。
问题竟然真的出在他的身上。
季江然不想跟她傻站在这里谈判,拉上她的手腕。
“回家。”
“回家?”顾浅凝冷漠的笑出声:“季二少,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跟你是一家人?我会给你生孩子?哼,你想都别想。”
季江然收紧了指腹,一字一句的警告她:“顾浅凝,别妄想跟我耍花样,我不像季江影那样心慈手软!”
天,季江影就已经是个恶魔了,将多少人玩弄于鼓掌,视多少人为蝼蚁,而他竟还说他心慈手软。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季江然知道她好奇的事情一定很多,困制住她:“你想听什么,回去我说给你听。到了现在,我也不打算瞒你。我只是提醒你别做无用功,想在我手底下逃出去,你做梦!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顾浅凝挣扎反抗,两人动起手来。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她的对手,那点儿三脚猫的工夫,顾浅凝很容易就能治服他。
可是,不是,这一次她失算了。
连他的工夫也是深藏不露的,他不想伤害她,又怕她动作太大,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十分隐忍避及,却仍旧胜她一筹。
季江然似笑非笑:“别白费力气,你打不过我。平时哄你开心,被你打几下,你还真当回事?”
顾浅凝瞪紧他。
季江然伸手触她的睫毛,看她的眼睛微微的颤了一下。硬是将她拖到车上去,警告她:“听话一点儿对你没什么坏处。你连季江影都打不过,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他堂而皇之的打电话安排手下人,乃至所有a城的要塞,全力拦截顾浅凝。
也就是说,她以后在a城,除了呆他身边,哪儿都去不了,插翅难逃。
下人见两个人冷着脸回来,没在客厅里停留,直接上楼去。
季江然反手将门关上。
操起手臂靠到门板上,看她将室内的东西砸得一团糟,还有抽屉里那些被他做过手脚的套子也扔得满地都是。
顾浅凝真的是恼火了,连冷静自持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硬生生的多出一个生命,没法不让她心力交瘁。
心软了还可以变硬,只要认清一个人了,现在回头也不晚。可是他高明就高明在,料定如果只是这样,她还可以立刻回头,这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件费力的事。所以就这样让两人血脉相联,当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流着两个人血液的生命时,岂是那么好回头的?
他真是精到家了。
“季江然,你不是人。”
季江然淡淡抬眸,闲散的看了她一眼。将烟叼到嘴里点着。
“怀着孩子呢,闹一闹就得了,别没轻没重的。”
顾浅凝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他。
季江然身子轻轻一偏,躲过去。
反倒笑了一声,眉目轻轻挑起来,风流倜傥。扯着唇角说:“以后你就这样跟我耍脾气,也是我料想中的生活的一部分。”
顾浅凝被他气得发抖。
“季江然,你无耻。”
季江然不置可否:“我本来就无耻,不无耻你肯留在我身边?不无耻你会为我怀孩子?”
他倒是什么都心知肚名。只是做起无耻的事来,仍旧信手捻来。
顾浅凝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渐渐的被抽空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恨死他了,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可是怎么走?又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一定会打掉他。”
季江然神色骤然凛冽,盯紧她:“你敢!如果你不想看到你们整个基地瞬间灭亡,你最好乖乖的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否则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毁灭。这个孩子是你们整个基地的保命牌,你最好攥实了。”
顾浅凝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季江然掐灭手里的烟,甩门出去。
他就纳闷,他们基地里的人怎么个个都是这副德行,死心眼,铁石心肠。看待自己比看一粒尘埃还要轻薄,知道拿她的命胁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舍弃性命的事她压根就不含糊。
他摸起电话,几站是咬牙切齿:“你们基地里这群疯子,嗑药了?还是洗脑了?真他妈的没血没肉是吧?”
季江影靠到沙发上淡淡眯起眼。
看季江然抓狂,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做一对天衣无缝,所向披靡的好搭档,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唱黑脸,季江然唱白脸,阴险的事他来做,只不过许多法子都是季江然想出来的,他心思狡诈缜密,最适合出谋划策,这样的天赋打季江然很小的时候,季江影就看出来了。
而且季江然天生又是个好戏骨,到现在也没几个人可以真正的看透他。做起损人利已的事来,从来让人防不胜防。
声音抬高一点儿:“怎么?你的鬼把戏被顾浅凝看穿了?”他又忍不住惊赞,她真的有一颗玲珑心,七窍玲珑,那么多难解的事情,别让她感知到一丝蛛丝马迹,否则一定掩不住,很快就会被她窥探全局。
所以算计她,要趁早,不能等她反过劲来。
可是季江然不信邪,他想要她,愿意想方设法留住她。他算计顾浅凝,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打从多早就开始,如果让顾浅凝知道,就连当初两人在酒店门前打那一架,搞得人尽皆知,就是为了将她一步一步赶推到季江然的怀里去,她一定更加恨得他牙龈痒痒。
这样想一想,季江然对她的算计还真的是无处不在。
季江影声音有一丝倦怠,懒洋洋的:“等到她彻底看穿你,才是你真正绝望的时候。你现在给我打这通电话,实在太早了。”
季江影一句看轻的话,使得季江然恼起来。
“季江影,别跟我扯别的,风凉话少说,我不信拿不下她,再怎么我都是他男人。”
季江影瞳孔黯然。
“听说她怀孕了?”
季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有些得意:“怀上了,怎么着?”
季江影轻微的感叹:“方法是用对了,一般的女人的确不易回头,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他处处泼他冷水,最后又说:“基地每一个特工都是如此,说被洗脑了也差不多,不过就是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你想让她有多少感情?”
他这样一说,季江然竟还有些心疼起她来了。一个男人最后被摔打历练,变成无坚不摧的模样,都没有什么。可女人不同,女人天生是水做的,就要有那份能将男人化成绕指柔的温软。变成一块铁板,踢起来又硬又痛,还叫什么女人?
他挂了电话。
季江影也沉默得不想再说。那种头疼的感觉忽然又来了,突突的一阵跳动,连血管都要炸开了。
他去看过医生,只说很长一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长期失眠,使得老毛病又犯了,最终就导致这样的结果。季江影想睡个好觉,便不得倒出安眠片,掌心里轻薄的两粒药,温水送入口中,逼迫自己躺到床上去什么都不要想。
轻微的瞌起眼,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是纷涌上来,瞬间就将他淹没了。
人上了年纪,连眼睛都会变钝,没什么光彩,总觉得灰蒙蒙的,苍白一片。老泪浑浊,扬起头来问他:“回来了吗?”
一句话,四个字,字字像子弹一样打在他的心口上。
他的喉咙里总像是哽着什么,喉结了动,紧的要命,勉强发出声音:“还没有……”他背过身去,再不发出声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硬又无懈可击。
只怕是回不来了,可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他说不出。
季江影真的睡着了,却又开始作恶梦。他的世界看似清平,实则并不安宁。档案罗列起来,厚厚的一沓,刷刷的翻过去,边缘划割着掌心,凌厉的划出血口子,还是很疼的,数完之后会看到无数细小的纹络,就像长期干燥,裂出的口子。左上角的照片就像幻灯片一样,一张接一张快速的滑闪过去,又像流星。每个人都是神色肃宁,没有笑,最后变成一个人的泪眼婆娑。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最后还是从睡梦中惊醒。有数秒钟的时间是反应不及的,呼呼的喘气,目无焦距。最后慢慢靠到床头,摸出一根烟点着。
无论如何,却再也睡不着。
只能一直抽烟到天亮。
本来要在这里清静一段时间,不管那边有什么乱子,都不打算回去的。
他要得出空去看心理医生,像几年前一样,每个月总要抽出那么几天用来心理治疗。否则恶梦侵扰,总是睡不好觉,一定撑不了多久就会垮下去。再加上之前被耽误的工作,一下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简白给他打来电话。喜极而泣:“江影,你爸他醒了……”
季江影订了当天的机票,匆匆忙忙的返回去。
顾浅凝还在发脾气,饭都不肯吃。她的火气大的不得了,本来就不是温顺乖巧的人。这一回季江然这么算计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这一页翻过去的。
这一点季江然心知肚名,所以出门之前严厉嘱咐下人,出了差子,他真的不会善罢甘休。
下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她,这样的责任担不起。下
季江然到房间里来看她,到现在顾浅凝一直不肯吃东西。他端来东西给她吃,放到茶几上。
“你是想饿死自己?还是饿死孩子?”
顾浅凝坐在床沿不理他。
季江然想伸手抱她,被顾浅凝烦躁的躲过去。
他仍旧笑着,好脾气的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气就冲我撒,要觉得不解气,你就打我几下,我不还手行么?打到你气消为止。折磨自己和孩子让我心疼呢是不是?”
顾浅凝哼笑一声,转过头来看他。
“既然你跟季江影是一伙的,那么你肯定对我也是知根知底了。你该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这副身体不是我的,我不是真的顾浅凝,不过就是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所以,你想要得到顾浅凝,处心积虑将我留住是没有用的。那个跟你有瓜葛的顾浅凝,实际上她早已经死了……”
季江然打断她的话:“谁说我要的只是这副身体呢?”
顾浅凝深深的看着他,一心想将他看得更为透彻。
可是不行,他淡淡的眯着眼,光色莫测,她竟是看不懂他的。
他有爱的女人,可是他也没说过是顾浅凝。她觉得季江然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却不知为何,又非要处心积虑的留下她?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难解的疑点,这些天她不停的想,不停的想,能想到的,也就是或许他和季江影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貌合神离,而她一而再的逃不出去,也极有可能是他从中作梗。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确定了这一切。
可是,除了这些,她对他忽然一无所知起来。就连他和季江影的关系,他也没有深说。两言两语带过去,不痛不痒,她仍旧搞不明白他们的合作到底到了哪种程度。
一定不会以为他是真的爱她……如果他真的爱上她了,那么,那个女人呢?
季江然微微笑:“好了,耍脾气也得吃东西。眼睛别瞪那么大了,知道你眼睛又大又亮,比不过你。”
他是想好好调合两人之间的关系,讨好她的意味更是明显。
可是顾浅凝实在容不得这样的欺骗与算计,实在太可怕了。
每一句话都是言词犀利无比:“原来你不在乎灵魂是谁的,只要是顾浅凝的这副身体你就要?还是说你喜欢的人跟顾浅凝很像,你留下我,不过就是想找个替身?”
季江然硬是拉起她的手腕,坐到沙发上去。
“你今天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这些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先吃东西,就算你不想吃,也别饿着孩子。”
顾浅凝怎么会停下来,他压根不想让他痛快。
“就算你不在乎这些,那这个呢?上辈子我就跟一个男人睡过,而那个人就是你大哥。这事他或许记不得了,不过我记得。你们既然是一对好兄弟,我想这个你肯定也不介意……”
哗啦啦的一阵脆响,季江然已经将桌上的碗筷,茶杯通通扫到地上去。
“住口!”季江然攥着她手腕的指掌收紧,力道大的,像要把她的骨头捏断了。他成功被她给气着了,凌厉地眯起眸子:“顾浅凝,别试图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不要得寸进尺,你要实在不想活,我不会留你跟我这样作。不要以为你这样子折腾我,我就会放你离开,你们基地那一大票人的性命都在季江影手里攥着呢,信不信我拉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他气势汹汹的从房间里出来。
要回大宅,听说季铭忆醒来了,本来心情很好。而他知道季铭忆一直以来还挺喜欢顾浅凝,而她现在有了他的孩子,回家将两人的事情说一下,这个时候一定不会有人怎么强烈反对。
没想到顾浅凝铁了心的是要刺激他。
他没指望短时间内她会重新接纳并给他好脸色看,却没想到她什么话都敢说,直往他的心上捅刀子。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断收紧,连同心脏一起紧缩成团。
那一天的光景如同压札在他的心口上,新婚大喜,季江影喝多了,季家上上下下找不到人。到最后他也喝多了,去酒店找顾浅凝,在酒店停车场看到季江影的车子,原来他也在这里。隔着一扇门,她和季江影在里面做了什么,不用别人告诉他,他完全想象得到。季江影对她到底有没有渴求,他很明朗,一直以来对他的防备不是假的。每一分一秒两人独处的时间都让他心神不宁。
他在酒店的走廊里站了一夜,连酒店的经理都惊动了,来劝他到房间里休息,他们已经给他开好了房。可是他站着没动,并非借酒装疯,有些劝阻真的只是听不进心里去,一双腿灌铅了一样,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样想来,他为她做过的傻事,不是一件两件。
翻出电话来,打给报社,只说:“将顾浅凝怀孕的消息发布出去,就说季江然和顾浅凝好事将至……”
季铭忆醒来了一阵子,还同简白说了两句话,简白终于确定这一回不是自己老眼昏花,而是季铭忆真的醒来了。
等到季江然到的时候,医生也到了。
来到卧房给季铭忆检查了一下,不禁欣喜:“老爷子真是醒过来了,现在不是昏迷,正常的睡眠,很快就会醒过来。”
简白高兴的直掉眼泪。
“真是太好了,刘医生,实在太感谢你了。”
“是老爷子福大命大,我没做什么。”
管家送医生出去。
季江然站到床边看了看,季铭忆呼吸均匀,那样子真的是睡着了。
“妈,我爸怎么突然就醒了?”
简白拉着他出来说话,轻轻的将门板带上。
边下楼边高兴的说:“我也没想到,给他擦手的时候觉得是在动,可是没往心里去,就听到你爸他叫我的名字,我当时就愣住了,一抬头,可不是他睁着眼睛看着我呢,还将我吓了一跳。”
季江然笑起来:“既然醒了,那就是没事了。”又问她:“你给大哥打电话了么?”
“打了,他说他订今天的机票回来。”
简白亲自去厨房张罗吃的,季铭忆醒来了一定会想吃东西,非要自己动手才放心。
季江然坐在沙发上等季铭忆睡醒。漫不经心的翻看手上的杂志。
下人将茶水端上来。
等简白出来的时候,问起来:“安子析的案子怎么样了?听说安家还在申请上诉。”
季江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事大哥清楚,我没管这事。”
他和季江影素来分工明确,谁的乱子谁来收场,没太有时间关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简白又说:“你爸醒来的时候提到安子析了,不过没说什么事,就又昏睡过去了。”
季江然若有所思的看过来:“我爸提到安子析了?”
“嗯,问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安子析做的那些对不起季家的事。”
季铭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简白让下人去叫季江然。
季江然几大步上楼,推开卧室门。季铭忆果然已经醒了,被简白扶起来,靠坐到床头上。
“爸,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季铭忆笑笑:“没事了,只是这一觉睡得时间太久,全身的骨头都不听使唤了,不知道能不能下床走动。”转首看向简白:“辛苦你妈妈了。”
由于激动,简白眼里蕴满了泪。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只要你醒过来,我就高兴了。”
季江然坐到床边给他揉腿,边揉边说:“太久不下床,就是比较没力气,慢慢来,每天锻炼,很快就会恢复如常。”
季铭忆点点头,问他:“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惹什么乱子,让你妈妈操心?”
季江然眨眼笑着:“怎么会,你问妈,不知道我多让人省心呢。”
简白瞪了他一眼,对季铭忆说:“你别听他胡说,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人省过心,没气死我就不错了。”
“妈,你这么说不公道,是我不让你省心,还是大哥不让你省心了。”
季铭忆一听,问简白:“江影怎么了?”
简白叹口气:“还不是安子析……”将那些事跟季铭忆说了说,又道:“我也是糊涂,要死要活的从中拦着,让安子析得寸进尺,做出那样的丑事来。”
季铭忆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昏睡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安子析那个人打小就聪明,走到这一步,实在让人没想到。许是心性太强烈了,心态反倒容易摆不正,才会像这样误入歧途。
方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做出这么多的错事来……我当初从楼上跌下去,就是她伸手推了一下,没站稳就跌下去了……”
简白张大嘴巴:“你说什么?你从楼上跌下去,是安子析推的你?”
季江然眯起眸子,盯紧他。
季铭忆点点头:“就是她。”
当时安子析就走在他的后面,他虽然气,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有没有人推他,这个一定弄不错。
想起安子析当时那个慌张的样子,是不想他去打电话叫几个人对质。这样一想,的确是她心虚的表现。原来这样多的事都是她从中作梗。
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季江然一从季铭忆的卧房里出来,就给季江影打电话,电话关机,他一定在飞回来的路上。
等不到他回来了,已经给朋友打电话。他这个人要么就不出手,一旦出手,不喜欢给人留有余地。
“我想看到她不得好死,你们安排一下。中间要是有人不识相帮她运作打点,直让告诉他,让他先来问过我。”
他将电话挂断了,又直接打给秘书。告诉他:“老爷子醒了,告诉律师,起诉安子析……”
季江影一下飞机,司机过来接他。坐到车上之后,给季江然回电话。
“有事?”
季江然飘飘说:“爸是安子析推下楼的,不过这事我已经安排律师起诉了,你不用再插手了。”
季江影只说:“乐得清闲。”
他实在没有那些精神头与耐心烦,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只是嘱咐他:“小心安子析狗急跳墙。”
季江影的顾虑和担忧绝对不是多余的。安子析一旦觉出无望,极有可能舍弃所有,也会来个绝地反击。这些年了,季江影比其他人更了解她。
所以他‘温和’的战略战术是有道理的。这个女人适合一点点往绝路上赶,等到她回神,已然只有死路一条,不待反击,最后一口气也让她断掉了。不能一下将她逼得太紧,否则适得其反,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她的手上还捏着他的罪证,真要吐露出来,不是不麻烦。他做事讲求稳妥,不疏于算计。
季江然哼了声:“你放心吧,她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季江影说了句:“很好。”接着就挂断了。
段家天翻地覆,不知段存从哪里得知,安子析又被追加罪名,这样一来,真是没了回转的余地。
段心语猜,一定又是安家人暗中蛊惑了段存,现在那一家人明摆着拿段存当枪使唤。偏段存就是个不长脑的,反倒很听安家那一套。
要死要活的回家闹,现在除了段夫人还肯疼惜他,段家的其他人也是十分恼火。
段心语气的不得了:“安家人实在太不要脸了,不行,我得去骂骂他们。”
她开着车,骂到门上去。
别跟安家人提脸面,安家现在还有什么脸可言,早就满城风雨,声名狼藉了。事情左右到了这一步,索性就不在乎。有一句话叫做光脚不怕穿鞋的,安家这一回是认上段家了,铁了心的要死咬着不放,谁让段存就是肯听安家的。
段老爷子看到段存那个活不起的样子,不得已打电话问及此事的时候,撞了一鼻子的灰。
那人直接对他说:“段兄啊,你这是何必呢,段存再不济,也不是找不到女人。那种女人……不说十恶不赦,也算作恶多端了,又是人家门上不要的,明摆着是块烫手的山芋。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能什么事都纵着儿子,现在都管不了,将来你老了,还怎么得了。这回我不仿跟你明说,二少交代下来了,想给安子析运作,先去问过他。段兄,这尊神你招惹不起。”
段老爷子挂断电话,脸都绿了。
段存还在那里吵吵闹闹,以死相逼。段夫人哭得只差就要断气了。
最后段老爷子将电话都摔了,粉身碎骨,当着段家所有人的面,嚷着说:“就让他去死,从现在开始,他想死就去死,想节食就节食,跟段家脱离关系也行……爱怎么折腾随他去,我们段家就当没有生过他这个不肖子。”指着段夫人说:“你瞧瞧他这副德兴,哪家的公子哥像他这么不争气的,段家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尽了,从小到大一点儿出息没有。有本事你别作家里人,你要真有出息,去找季江影或者季江然。你老子没那个能耐,你不是很能,安子析的命脉就攥在他们的手上,你去啊。”
段存打了一个寒噤,即便是闹,他也知道那些人他招惹不起。
作势要去跳楼。
段老爷子看着他那个不争气的模样,很有一刻的时间气疾败坏,倒是真的不想有他这个儿子了。
告诉下人:“都不要拉他,就让他去死。他前脚死了,我后脚就给殡仪馆打电话,一分钟也不耽搁他去死……”
“老段,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们可就段存这一个儿子啊,你们老段家也不就他自己……”
段老爷子一个字也不想听,正是因为整个段家就这一个儿子,这些年都太娇惯他了,宠溺得没边,以至于长成今天这副德行,一事无成,惹事生非,现在又为别家的事要死要活的来威胁自家人,将整个段家搞得鸡犬不宁。这样的段存,老段家又能指望他什么?
不死也是a城的笑柄了……背后怎么戳他们老段家的脊梁骨,他不是不知道。叹了口气,要真是作死了,算他命短。
真要没人管他了,段存也就没了作死的勇气。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段夫人还是心疼他的,就一遍一遍的磨她。
“妈,你一定要帮安子析,否则我真不活了。”
段心语才从安家回来,又听到他这么说。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安家人真算得上极品了,恬不知耻的明说他们就是赖上段存了,问她有什么办法?
人家理直气壮,心安理得,谁让孩子是段家的呢。
“你要死,你就去死,少来威胁我们。”
段存回头怒骂段心语:“段心语,你他妈的给我住口,关你什么事?”
段心语指着他:“段存,总有一天你会被安家害死,不信我们等着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a城一下又热闹沸腾起来。
头版头条都被季家占据了。
标题醒目,清析的几个大字,“顾浅凝怀孕三周之久,疑季江然好事将近……”一旁还配有季江然和顾浅凝的几帧照片,其中有两人牵手的图片,表情都十分真切亲昵,都是出挑的人物,笑容堪称绝艳。
季江然游戏花丛,以往提到,也只是谈及走马换将,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如今报导出来,明摆着是有意招告天下。否则以他们对信息的拦截能力,如果不是有意让信息走露,根本没有不胫而走的可能。
一定是得到他的认可,不欲否认,这样的大事才有机会光天化日。就有多少人揣测,季江然风流成性,这样的乱子一定不止一次出过,却都掩盖过去了,才越发说明顾浅凝是不同的,两人的婚期看来真的近了。
下一版面就是季铭忆复苏,安子析数罪并罚已然悲怆,却又加一条重罪,令人叹息咂舌……
下人将报纸放到茶几上,本来是等季江然来看的。他有每天看报纸的习惯,天天不落。
却被顾浅凝拿到手里,指腹收紧,将报纸捏得扭曲变型。
没想到速度这样快,季江然就将这个消息公布于众了。他的算计竟紧锣密鼓到这个程度,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仿佛是想借着这个热度将她一并蒸熟入腹,让她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哪怕像这样被他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