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浅脖子上添了几道显眼的痕迹,深色的指印狰狞得吓人。
喘息得太过用力,胸腔内生涩的疼起来,把肺都要撕裂开了。
好在最后没事。
可是安子析的情况不乐观,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处昏迷状态,一下打到太阳穴上,那样脆弱致命的地方,没能致命已算得上奇迹了。
顾浅浅听到之后惊恐不已,她预想中的结果不该是那样的,她只想要了安子析的命。
如果到最后安子析相安无事,季江然一定不会帮她顺利脱罪了。那样一来,她就得背负上故意杀人的罪名一辈子。
顾浅浅有些沉不住气,毕竟年纪小,事情稍一偏轨就心神不宁,乱了方寸。
季江然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有个风吹草动自然知道。
事态一出,律师及时出面。
顿时稳住顾浅浅的神思,打架斗殴事件监狱一定会彻查,只要她一口咬定击打安子析那一下是慌乱无错时的正当防卫。至于是否防卫过当,律师铁齿钢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再加上私下运作,一定不会有事。
前提是,只要安子析从此不能开口说话。
顾浅浅掌心里全是汗,发生那些事情她也吓得不清,差一点儿就被安子析掐死了。
现在又担心安子析是否会醒来,颤着声音说:“那段存的案子,二少想出办法了吧?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对不对?”
律师只说:“二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顾浅浅怔愣的不说话,她也说不明白了,脑袋里乱哄哄的,根本什么都想不清楚。当晚季江然跟她说的就是,只要她用这个正当防卫的借口名正言顺除掉安子析,又不祸水东引的话。那么段存的这个案子他就会帮她澄清。她当时是怕的,知道只要警方一知道那些安眠片是她的,一定百口莫辩,根本就说不清楚。
没办法不答应他,否则季江然出了那扇门就立刻报案,到时她唯有一死。莫不如寄希望于他,虽然知道季江然阴险狡诈,可是他实力强大。若是她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别无选择,命脉在季江然的手里攥着呢,而且死死的。顾浅浅再怕,心里再没底,还是只能一心选择相信他。
相关人员很快问到她的头上来,顾浅浅头脑中快速转动,就按着季江然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一口咬定是安子析想要致她于死地,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打那一下,只是无意识的防卫,根本不知道打哪儿了。
至于后果会怎样,她更是没想到。
最后顾浅浅哭起来,仿佛真的被吓坏了。
问到发生争执的原因时,顾浅浅哽咽着说:“我和安子析以前就有过节,她以前找人陷害过我,害得我流产……我一生气,就揭发了她的罪行,将她所做的坏事说了出来,不过我没有编造谎言陷害她,我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她怀恨在心,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复。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我本来就害怕她,那时候没有人她就把我拦下了,先是给了我一巴掌,我恼了就骂了她一句,接着她就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顾浅浅泪眼婆娑的说完,两人的过节不是编造的,有据可寻,只要调查一下就会明了。
所以事端的开启一定不存在问题,更不会有违和感。季江然一早就说了,没有人比顾浅浅更合适,这一把枪简直就是为安子析量身打造的。
安家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傻眼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有比段时间更感觉顺风顺水的了。一心盼望着安子析能有机会减刑,不想竟出现这样的事情。
在他们接到通知的时候,安子析还没有醒来,而且状况很不好。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安桐慌的在客厅里打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终于想起来,先给段家打个电话。
是段老爷子接的,态度再不像之前,接起来就明显的不耐烦。
安桐说:“段兄啊,这回还得请你帮忙,子析出事了……”
不用他说完,段老爷子打断他的话。
“我们段家跟你们安家势不两立,以后安子析是死是活跟我们段家没有半点儿关系。段存就是死在你们安家人的手里,别以为一直以来我不说,你们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们对段存做了什么自已心里该清楚,还有什么脸让我们段家为安子析做这做那。你们安家和安子析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你们的报应。”
说完,“啪!”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好了,从此以后再不用对着安家那些讨厌的人强颜欢笑,极力装出友好的模样。几个月的隐忍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天,现在一切都好了,段家的骨肉抱回来了,安子析也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段老爷子觉得段存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怜惜。按着当初他和季江然达成的共识,只要段家暂时稳住安子析不让她有机会狗急跳墙,兴风作浪,到最后会让安子析拿命来偿她以前欠下的债。
安桐立在当处傻眼,怔愣的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段家怎么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渐渐的想明白,顿时痛心疾首!一直以来都太顺利,也太风平浪静了。季家偃旗息鼓的时候,而段家又太过和善。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分明就不正常,当时只为沉浸在平息患祸的喜悦中,一时之间冲昏头脑,什么都来不及想,以至于掉以经心。
安桐彻底绝望起来,认识到这个致命的错误。越发觉得安子析这一回的事故绝对不是意外,想明白了,反倒更加灰心挫败起来。
分明是个陷阱,而他们正中敌人下怀,掉下去了,想爬出来,谈何容易。
安夫人问他:“子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这里傻坐着,不是说要给段家打电话吗?”
安桐颤巍巍:“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
安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坐下来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一点儿,到底什么意思?”见安桐只是不吭声,急得吼起来:“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安桐无望的叹气:“我们被算计了,这一切都是别人给我们设下的圈套……我们怎么就这样傻啊,这么傻……”
他吵着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把事情的原尾说给她听。
安夫人气急败坏:“段家太不是东西了,卑鄙小人,不行,我要去把安安要回来。”
安桐拦也没拦住,她打车去段家。
段夫人在客厅里等着她,就料到她会来。见她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
“怎么?你今天像只疯狗一样是来咬人的么?我告诉你,安子析那是恶人有恶报,以命抵命,她坏事做尽,那样死了,真是便宜她。”
安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段夫人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没想到你们段家那么阴险。”
段夫人倏地站起身:“我们段家阴险?你们安家不阴险,挑拨别人的关系?你们安家不阴险,生孩子这种事也能拿出来当骗人的利器?你们安家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还有脸来我们段家闹?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安家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眼见报应就来了,安子析机关算尽,没想到老天会看不过去吧。”
安夫人呼呼的喘气,跟她吵是没力气。现在段家正得意,而安家失利,段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堵到她的心口上去。再嚷嚷下去,她真的会被气死。
指着她:“你把安安还给我们,那是子析的孩子,跟你们段家没有任何关系。”
段夫人冷笑:“你做梦呢吧?我明确告诉你吧,心语早就带着安安去国外了,这辈子你们别想再找到他。”而且拿着段存遗留的发连亲子鉴定都已经做过了,一切到了今天简直天衣无缝。冷冷的笑着,叫下人将她赶出去。
安夫人没走几步,忽然蹲下身心口剧烈疼痛。安桐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被算计了,以为阴霾散尽的时候,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其实更大的一股阴云正在汇集,眼见这就来了。一时间之间竟然让人难以招架,又没有回旋之力。
顾浅云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号码,把电话打了过来。
那时候顾浅凝正在房间睡觉,卧房里的电话线早就拔掉了,下人去楼上叫她。
顾浅凝一听是顾浅凝,问她:“有什么事吗?”
顾浅云兴冲冲的说:“浅凝,谢谢你,我知道要不是你,二少也不会帮浅浅。律师找到新的证据了,要帮浅浅申请再审,这一回浅浅可能就没事了。而且……浅浅把安子析打了,律师肯据理以争帮她开脱,我知道都是看着二少的面。谢谢你一开始为浅浅请这么好的律师……”
顾浅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本来睡得很沉,忽然被叫起来头脑转动缓慢。而顾浅云情绪激动,吐字越发的快。
半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浅云倒不说了,只道:“浅凝,不管怎么说,真的很谢谢你,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顾浅凝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按了按太阳穴,迷糊的不得了。仍旧只是困,就连顾浅云也听出她没有睡醒,之前就听下人说她在睡觉。最后说了一句:“那浅凝,我们改天见面聊,我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一挂断,顾浅凝坐到沙发上。
下人问她:“夫人,你要喝点什么?”
“茶吧。”
被吵醒了,再喝上一盏茶,彻底没了睡意。
在客厅中坐了一会儿,想起来问日期,下人告诉她之后,起身去楼上换衣服准备出门。
提前没打一声招呼,直接来东帝了。
前台看到她,微笑着打招呼。
顾浅凝直接说:“你们季总在上面吧,不用打电话了,我直接上去。”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气场总是强大,笑一笑,兀自上去了。
电梯门打开,第一眼总是最先看到秘书中正不阿的一张脸。
一定已经打过电话汇报过她上来了。
顾浅凝问他:“你们季总在吧?”
秘书笑笑:“在,夫人请。”
顾浅凝过来,季江然明显很意外。最近她似乎很粘他,有的时候会主动让下人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他不回去,天数多了,她就会找上来。
这一次的时间更短。
季江然捏着笔的手指一紧,淡淡问她:“你怎么来了?”
顾浅凝笑着说:“我想你了!”
季江然嘴角一抿,不高兴似的。
男人一定十分讨厌女人有事没事跟到公司里来,觉得这样很无理取闹。别人看到了,背后免不了说三道四。
由其顾浅凝现在还挺着个肚子,说得多难听的都有。再漂亮,以前再得宠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怕了。季江然新宠不断,定感危机四伏,就像宋小唯说的那样。所以时不时搞突击,实则只是为了查季江然的岗。
所以季江然那张脸变得多冷淡,顾浅凝都能理解。就算那些流言蜚语不钻进他的耳朵里,他也不难想象。
只有顾浅凝,跟没事人一样。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似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外面何其纷扰,只要她高兴。
她已经走过来,立在办公桌前看他。
“季江然,你那是什么表情?想不想我?”
季江然将笔摔到桌面上,很大响。
“顾浅凝你什么意思?你没病吧?你突然跑来,到底想干什么?”
顾浅凝微微的笑着,足尖点起一点儿,凑近他:“我不是说了,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所以我就来看看。”看他讽刺性的眯起眼,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来:“你以为我是来突击查岗?”
看到季江然不说话,她接着说:“我没傻到要来办公室抓奸,你是东帝总裁,脑子又不是空的,再明目张胆也不会当着全公司的面搞到办公室里来。”
季江然冷笑,一字一句:“顾浅凝,你错了,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是啊,她实在太不了解他了!
就连顾浅凝自己都嘲讽起自己来,这一回她真的判断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季江然是什么人?腥风血雨他都敢掀起来,何况只是一个女人,他本来就是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她不是一天认识他,怎么就傻到真的相信他娶了她就会从良。
顾浅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痴人说梦。
她被季江然揪着胳膊拖出去,然后他站在门口大声的叫秘书:“把她送下去,以后不要让人随随便便上来。”手臂一松,门板已经被他大力关上。
顾浅凝当场被哄出来,的确有些狼狈。
好在她脸皮厚,没哭没闹,安安静静的下楼。
从东帝大厦里出来,她没有直接离开。在东帝广场的喷水池边坐下来。下午的阳光浓烈,从里面看着觉得是暖的。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最知道,其实那时候的风很冷。冷硬的寒风溜着人的骨头缝,穿多少都感觉单薄,竟像冷进骨头里,连心都一起寒透了,忍不住打着颤。
冬风将顾浅凝的头发吹散了,被她缕顺之后挽到耳后去,呼啦啦的一阵吹来,还乱七八糟的。
抬起头向上看,能看到季江然所在的那一层,只是太遥远,这个时候没有灯光,所以窗子千篇一律,看的并不清析。
甚至盯得时间久了,就会有一丝错乱,哪一扇窗里才有他?
其实本没有多远,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有一天,她竟然找不到他。
顾浅凝想到自己的傻模样,来的时候心底是有一点儿雀跃的,幻想着或许他也有一点儿想她。而后当她见到他,说出那句想念的时候,他至少有一点儿高兴,站起身给她一个拥抱都说不定。可是没有,他倦极了,伸手将她推出来。
并且以后这里她都不能再来了,就算真的过来,他也不会再允许她上去。那些特权他收回了,她一无所有。
人难免都会犯傻,即便知道是傻的,也不用后悔。太理智的人生反倒会显得残缺不全。对一个人着迷过,哪怕卑微,甚至这样死缠烂打。也没有什么……
你的讨厌被他记着了,或许再过很久想起来,就不见得是讨厌。因为很可能在他的生命里从没哪个人对他这样执意过,厚着脸皮也要粘上来,即便被他冷眼相看,依旧可以微微的笑着,他一定会发现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不是你的好脾气,只是因为你爱他。
顾浅凝站起身,扬起手臂努力的挥了挥,再见,爱人。她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
目光从那幢高大的建筑物上收回来,转身向街上走去。
东帝举行商业酒会。
季江然肯定不会跟顾浅凝说,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同她说。是宋小唯告诉她的,没想到她的胆子这样大,竟然找到家里来,看来季江然真的很疼她。
顾浅凝靠到沙发上:“你这么无法无天,季江然知道吗?”
宋小唯很淡定,这个女人的确有些不同,听说她家庭出身很好,又是一线大腕。最近关于她和季江然的绯闻报导层出不穷,各大娱乐杂志都有见。
连季铭忆和简白都知道了,之前刻意来家里看她,名义上说是看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快生了,所以嘱咐了一些话。实则是来看她的情绪,见她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提到季江然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眼见就松了口气。唯怕她因为这些事情跟季江然闹起来,对身体造成影响。
“怎么?你想跟他告状吗?我既然敢来,就不害怕这个。”
“我看出来了,你很嚣张,一定不会害怕。如果我真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你一定有本事颠倒是非。”
宋小唯惬意的喝了一口茶水,发现顾浅凝算是个明白人。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也该知道江然爱我。”
顾浅凝忽然笑了声,很突兀,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跟他有关系的每个女人都会有一种错觉,就是他爱她。可是最后他只娶了我,那些女人到底在哪里呢,谁知道呢。就连季江然也不屑知道,不过城市这样小,难免有撞上的时候,我还帮他记着呢,他自己竟然已经认不出对方了。我希望宋小姐果真是个不同的,否则白让我忌惮一回。我这个人难得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既然惹起我的关注了,总要有点儿价值,我期待你不是个玩物。”
宋小唯捏着茶杯的手紧了下,指腹泛起白痕。
顾浅凝说话凌厉,一针见血,每次跟她面对面说话,宋小唯总觉有一点儿吃力。
不过她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态,所以每次都不至于当场失色。没关系,顾浅凝越厉声厉色,越说明她心里焦灼。人在无从发泄,压抑到极至的时候,就喜欢这样逞口舌之快,以为言词之上占了上风,就能挽回一点儿颜面,显得不那么狼狈落破。
可是有什么用呢?心里多苦多涩只有自己知道。
她猜顾浅凝此刻的心情一定千疮百孔,一痛心,胎气不稳也都说不定。
“顾浅凝,你这么能装,也算是本事。不过我觉得你可真够可怜的,明明过得一点儿都不幸福,老公对你冷淡至极,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这样死要面子,有意思吗?你以为怀着他的孩子,就能当法宝了吗?我告诉你,一样挽不回他的心。当男人懒得看你一眼的时候,就算生下孩子,也只会受你这个妈连累,一样不被待见。”
宋小唯也不是省油的灯,说出的话字字锋利,如同刀刃一样,泛着冷白光。
顾浅凝的肚子撕拧似的疼了一下,她不敢让自己再跟眼前人大动干戈下去。
宋小唯见她板着脸不说话,开心的笑起来:“明天东帝开商业酒会,我想你倒可以去看一看。不知道江然有没有跟你说过,但我想你去一次,或许会看清许多事情……”她说了一番话后,将地址告诉她。
下人在厨房里忙完了,走进来。
宋小唯不再说下去,起身要离开。
笑着说:“好好休息,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否则这么多月可惜了。”她将声音压到最低,倾身上来同她说:“这不是你压的宝,别胎死腹中,计划落空。”
顾浅凝心里实是压着一口气,如果不是这样的身子骨,肚子又一阵一阵的坠疼,连骨盆都要裂开了,不会就任她这样潇洒的走出去。
可是她不敢动,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只怕动作稍大一点儿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那样一语不发的坐了很久。
不能去,不能去……宋小唯既然说出来了,明摆着引她过去,如果去了,才真是合了她的意。可是多半的女人都会去,好奇心驱使,否则就不会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了。
顾浅凝将什么都想得清清的,却仍旧要去。
她要让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顾浅凝过去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宾客陆续到齐,排场很大。放眼望去,锦衣男女各自翩翩,除了业界里的权贵,还有许多明星大腕,远远望去,一阵谈笑风声。
而宋小唯正是作为季江然的女伴出席,纤细洁白的手臂挽着季江然的胳膊,像蝴蝶一般在场地里随着他打转。时不时贴着他说话,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
季江然衣冠楚楚,嘴角扬着一抹钩子,是他惯常的招牌笑意,完美又无可挑剔。
说话的时候微微偏着头,某一个瞬间被她逗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真真是眼光灿烂。那些明媚璀璨的灯光就在他的发梢跳跃,他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无尽耀眼的光彩。仿佛临水照花人,那样一副美好又刺痛人心的画面。
顾浅凝从厅门进来,站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
有一刹那,眼泪凝集成很大的一颗滚下来。时光飞速,有一些美好的画面亦是带着这样的华彩在脑海中翻滚不息。各种各样的,神色也是各异,连带他说过的那些话,剪辑成片花一样在脑海中划闪而过,是暖色调镜头。那些明灭的光,幽暗的影,暖意微然,让人心生醉意。
她就是在那些片段里一点点沦陷,如今再想起来,空气中似有细微的粉尘,金黄色的,像老旧磨片一样。
顾浅凝想,她会忘记,她也会永远记得。
叫过一个侍者,指了一下宋小唯:“你帮我把那个女人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谢谢。”
宋小唯正去拿东西,侍者走过来,小声的跟她说了一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首看过去,当即露出一点儿得意的笑。紧接着看了一眼季江然,他正和人聊天,就快速走过去。
明晃晃的扎进顾浅凝的眼瞳中,那样腥红,血一般的色泽,仿佛是在顾浅凝的眼睛里流淌,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血流成河。
那件林嫣然说的季江然花费大把的心思让她专门设计的,是他做为新婚礼物要送给她的。如今就穿在宋小唯的身上,搭配她几分得意的明媚笑嫣,竟是晃得顾浅凝睁不开眼。
的确很漂亮,当时她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可是没能穿到她的身上来。
这或许就是宋小唯想让她看到的惊喜,事已至此,知难而退。或许还能转个识大体,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那是善良女人才会做的事,可是她顾浅凝不是,她是犀利人妻。
眼风硬生生的错开,宋小唯胸前的钻石太多颗,也太明亮,比满天星辰还要耀眼。顾浅凝觉得看的时间久了,连神精都会错乱。
一刹那,她就已变了主意!
先一步走出去,宋小唯跟在她身后,离她几步之遥追着她出去。
一直走到楼梯间,这里没有人,很安静。顾浅凝停了下来。
宋小唯走过来笑吟吟的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没想到你勇气可佳。”
顾浅凝看着她不说话。
宋小唯的确可以得意,她有资本。季江然如此不羁桀骜,敢带她公然出席重大场合,这是其他暗渡陈仓的男人无论如何不敢做的事。太过明目张胆了,新婚不久,妻子又怀着孩子,而他已经绯闻频出。
就连新婚时没能送出手的衣服,现在也穿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真是讽刺的意味十足。
宋小唯看她一句话不说,以为是失魂落魄。
“既然什么都懂了,何去何从该是不用我说了吧?我真的不想跟你这样的人争什么,你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怎么会有男人真的愿意娶你。你除了长相漂亮,在我看来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不过只靠一张皮面是抓不住男人的心的,二少对你怎样,你该十分清楚。”
顾浅凝答非所问:“你不是个戏子?电视剧该看的不少吧?接下来的你一定也不陌生,只是不知道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会是什么样。”
宋小唯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顾浅凝缓缓说:“从明天开始,你在整个娱乐圈就会名声扫地,你头上那圈耀眼的光环也会跟着散去。你错就错在,干了龌龊的事还理直气壮,并且诅咒我的孩子。”
宋小唯觉得她疯了,骂了她一句:“神精病,既然看明白了,就快离开吧。”她转身要走,顾浅凝拉住她。
顾浅凝的手冰冷,冷得像是死人的手,一下掐在她光滑的胳膊上,力道又很大,就跟真被鬼抓到了一样,而且突如其来。宋小唯心一慌,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的扬手甩开她。
顾浅凝就借着那个力道,身姿后仰,竟直直滚落下去。
楼梯间里瞬间充斥惊悚的叫喊声,是顾浅凝发出来的。
宋小唯整个人傻在那里,捂着嘴巴迟缓的惊叫出声。
“啊……”
她吓坏了,整个人魂飞破散,不知道顾浅凝怎么就跌落下去了。想起顾浅凝的话,终于恍过神来,可是百口莫辩,已经有酒店人员听到声音涌过来,很快季江然也来了,还有无数的宾客……
镁光灯胡乱交织,打在她的脸上。还有楼梯下奄奄一息的顾浅凝,身下被血浸染,而她一身白色的大衣,倒在血泊中,染透了,狰狞到了极至,竟是那样的亦恐亦怖。
却被无数的灯光笼罩,小小的楼梯间里恍如另外一个时空。
周遭响起大力的抽气声,个个唏嘘不已。
有年纪大的,直说:“造孽啊,这样伤害一个孕妇,真是造孽。”
季江然推开众人几个大步跨下去,喉结动了动,动了动……想叫她的名字,可是不等发出声音,眼眶就已经红透。
只能过去抱住她,将她从血泊里捞出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转过身嘶吼:“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声音太大,以至于震掉一颗眼泪,跌跌撞撞,落到她的眼角上。
他声音沙哑:“浅凝……”哽了喉,连声音都破了,
顾浅凝抬起眸子,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他英挺的鼻梁,和单薄的嘴唇……极修边幅的男人,完美得不似真人。
而她两世今生遇上他,这样有缘,以为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想竟是段孽缘。
岁月无声,悄然而逝,到了今天已然走到尽头。顾浅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这一眼将他看尽,记在脑海里。即便踏上奈何桥,喝下忘川水,她仍旧记得他。
抬起手轻触他的眉目,她的手被血染红了,带着微薄的一点儿温暖,极快散去。
一定痛极,她嘴角动了动,声音很轻:“季江然,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了呢?你不是说过只要我肯嫁给你,你就永远只爱我一个人么。原来你的爱只有这么长,那些永生永世都是骗我的,难得我肯那么相信一个人。我想好好的为你生个孩子,可是你不喜欢……不再想我生下他了,我只能带走他。我知道你恨我,唯一让我变得罪不可赦的是季江影死了,而我还活着,如果那一天我跟季江影一起死掉,你可能会安心一点儿。我是骗了你,可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想用尽全力好好爱你,哪怕卑微,可是你不喜欢,彻底将我推开了……”
季江然紧紧吸着鼻子,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到她的脸上,滂沱似一场冷雨。他的心瑟缩成一团,紧紧的拥着她,哽咽出声:“谁说我不爱你了……我一直就只爱你,只想让你给我生孩子……我爱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你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老婆,我求你……求你……”
他想求她不要离开,他不能没有她,这一辈子他只爱她。可是,就是‘离开’那两个字仿佛是尖锐的刀子划割他的命脉,让他无论如何不忍说出,怕得瑟瑟发抖。
便只能无声的求她,她不能这样对他。
捧起她的脸,让她打起精神:“顾浅凝,我是怎么样爱你的,你怎么会不清楚……”
顾浅凝指掌松脱,她觉得没有力气,躺在他的怀里不是不怕,这个孩子她精呵护,是一心想要生下来留给他的。可是,现在不能够了,不过有她陪着,他不会很难过。
她就这样改变主意了,想让他永远记得她。
即便如此,仍有泪水滑落,沿着眼角簌簌而下,嗓音亦是微哽:“季江然,我不爱你了!之前我只想爱你,那么想……我认识你很久了,许多年前在岛上,那个咬了你的女人是我……”
那一下重重的咬在他的肩头,她无力反抗只能如此,却将他咬得癫狂,哑着嗓子说她是“妖精”,所以她以为是季江影,却原来是他。他还说了什么?仿佛是喜欢,他说他喜欢。
顾浅凝微微的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去年今日此门中,桃花依旧相应红。
她就是那样的一枝桃花,日满西楼的时候春风依旧,呵一口气,就真的化掉了。
顾浅凝神色逐渐涣散,一只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安然的只想睡去。好了,他会记得她一辈子,无可取代。
她就是这样狠,即便是美,也如罂粟花一般是带着毒的。
她说过她爱他,要他永远记得他,就这样在他的心口划出口子,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没哪一个女人敢这样报复他,就只有她敢。他爱了那么长,那么久,不过松懈下来喘一口气,却未必就是真的松懈,她便心灰意冷,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泡影,让他在记忆里只能陪着她,直到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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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哈丫头们,这一章写得艰难,传晚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