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凝一伸手,按下暂停键,室内那点儿声音骤然停息,本来就不大,这回更显得安静。屏幕上一个人物镜头定格那里,竟然倍显狰狞。
接着挣开他的钳制,从沙发上站起身,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是你现在拿走,还是让你的秘书来拿,随你高兴。”
季江然怎么可能会高兴,不仅不高兴,还一下生了气。眯起眼睛看着她,一点儿笑痕都没有了:“顾浅凝,你给我说明白,唱哪一出?什么意思啊,你赶我走?”
顾浅凝冷眼睨他,就在想,这个季江然到底哪一时是真哪一时是假,就那样永远半真半假的,连说话也分不出真心或者假意,只觉得比季江影还要可怕。
“为什么赶你走你不知道么?”
季江然动了怒,连嗓门都大起来:“我不知道,你说来听听。顾浅凝,别说你是脑子发热,就可翻脸不认人。”
顾浅凝觉得好笑:“跟你们这些无时无刻不耍心机,冷静又冷血的人比起来,我的确是脑子发热。我从来没想过你住在这里也是别有用心。季江然,你做什么事是纯粹的,没有半点儿算计?”灯光下,她笑着,一脸谩讽那样明显,本来她的笑是极好看的,反作用也很强烈,仿佛有让人一刀毙命的本事。明明狠戾,吐字却轻盈曼妙:“你反反复复的不让自己的身体好过,就是为了上演一出苦肉计,二少,你还真是下血本。你现在弄出这个假象是为了什么?为了让a城的人都知道我跟你有关系,还是想促成薄云易的一段姻缘?”
季江然冷冷地眯起眼,样子有些可怕,一些阴郁的东西漫布全身,像是一只可怕的兽,一张嘴就能将人一口一口的吃掉。
慢慢向顾浅凝逼近两步,借着厅内明亮的灯光,勉强看到他的眸内去,可是一望无际,深沉得是没有底的。直比一个漩涡还要浩瀚巨大,打着旋似的要将人吞噬殆尽。嘴角长年累月扬起的弧度放平,一丝楚楚音容都不见了,只是问她:“你打哪里听来的这些鬼话?”
顾浅凝扬起眉:“难道不是么?”她虽然也不相信季江影说的每一句话,他们两个看似一母同胞,实则恩仇非浅,哪一个人的话是百分百能让人信得过的?可是,季江然绝对是有预谋的,她想了又想,假不了。
季江然偏首笑起来,低低的沉闷笑声夹杂一丝凛冽。
他说:“就算我在我们的关系上制造了一层假象,就算我放出声去,说你和我有关系又怎么样?我不过就是想得到你,不要说我卑鄙,全天下的男人想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用尽手段?凭什么别的男人耍了花样,就是一往而情深,我季江然用了一点儿小心思,就叫别有用心?顾浅凝,你自己拍着良心想一想,什么时候对我是公平的?你认定了我十恶不赦就可以胡乱定我的罪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认定我卑劣又无耻?你敢说薄云易他就没用过一点儿手段么?他做的每一件事就没一点儿隐晦的小心思?是不是他做的,就可以感动人心。而我季江然做出来,就要遭受你这样唾弃?”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抢至怀中,接着狠狠钳制住,季江然气大发了,眼眸腥红,像是布满了红血丝:“怎么?薄云易和别的女人订婚了就让你这么不痛快?要怪到我的头上来?你是要将这些不痛快都算到我身上么?顾浅凝,你从来都觉得我最好欺负是不是?拿我的,用我的,对我呼来喝去,你们不都是正人君子么,做人做事怎么就不讲讲良心?一个薄云易订婚你就愤怒了,说我用尽心思,耍尽手段。你遭人枪击,是不是我拿命来护你的?平时那些欢声笑语呢?哪一个是假的?就因为我一点点私心,制造了这个小小的假象,就全部抹煞了是不是?”他抵着她的心口,几乎咬牙切齿的问她,如果可以,真要将她咬碎了吞进肺腑中:“你的良心呢?嗯?死女人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是不是。你一个不痛快,就认定那些都是假的,于是来定我的罪,你觉得你对我公平么?我季江然是算计,却不是事事算计,没有真性情真自我的时候。薄云易他大可以来算计我啊,他若真的非你不可,就用尽手段把你抢回去,即便我输了也没有怨言。”
顾浅凝被他吵着头晕目眩,季江然这只仙风道骨的妖孽鲜少这样失了风度。口口声声骂她狠心狗肺,简直要被他混淆了重点。
抚上额,将他撑开一段距离,顾浅凝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示意他别这样怒不可遏,无论如何那个怒意滔天的人都不该是他。
“不要跟我讲良心。二少,你的用心良苦我知道了,回家里去吧。”
季江然轻轻眯起眼睛来微笑,这样的华彩,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可他下一秒已经将扯过来,手劲很大,捏疼了顾浅凝的腕骨。下意识挣扎,可他死死抱着不放开,最后两人双双跌到地板上。季江然急速的转身向下,将她护到怀中,避闪不及,自己的后脑勺撞到茶几上,一定是很疼的。那声脆响连顾浅凝都听到了。
季江然呻/吟了一声,躺到地上不再动,疼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顾浅凝从他身上爬起来,看他一只手臂放到额头上,掌心朝上,挡住蹙起的眉头,一定是疼极。
“季江然,你怎么样?”
季江然兀自抿紧薄唇不说话。
顾浅凝拍了拍他的脸,想让他起身看一看。
才一伸手,忽然被他扣紧,用力一拉砸进他的怀里去抱紧。
他叹了一口气似的,抱着她,喃喃说:“薄云易可真是好命,明明是自己松手了,你却这样来讨伐我,实在没天理,没道理。要是我们角色转换了呢?你是不是就该觉得我是活该了?!顾浅凝,在你心里我到底处在哪个格档里?是不是连个路人甲都不如?我是招你惹你了,还是上辈子蹂躏你后抛弃了,要被你这么嫉恶如仇?我的好就不是好?至于把我的恶放至无限大,顾浅凝,是哪位哲学家告诉你要这么辩证的思考问题的?薄云易跟哪个女人订婚不是我逼的,我的初衷只是让他知道你是跟我有关的女人,正是不想跟他撕破脸。我和他是有一些交情的,公然闹开了一定不好看,直接将话挑明,也会让关系变得难堪,我不是没有顾虑他。要是不顾及,早在年前我就去薄家门上要人了。薄云易是个聪明人,这样一来总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一定懂得我的用意。谁知道他跑去结婚了,这也怪到我的头上来?顾浅凝,你对我有一点儿良心,会死么?”
要怎么说这个人呢,被他这么一闹腾,反倒成了他的理。
没办法再争辩不休下去。季江然的头撞破了,坐起来摸了一把,手掌上全是血。地板上也有,很大的一个血印子
没想到闹到这个地步,旧伤不好,又添新疮。顾浅凝无可奈何,觉得这是冤家。
“去医院吧。”
季江然微微的眯着眼睛不搭腔,明显是在堵气,扶着沙发站起身,甩开他的掺扶,直接去洗手间里用冷水将血冲干净。那水都变红了,哗啦啦的淌下去,接着扯过一条毛巾胡乱擦拭,染红了也不管,扔到一边回卧室了。
不论顾浅凝怎么叫他,目不斜视。之前说了那么多,这会儿反倒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浅凝将地板擦干净,倒了一杯水去卧室。季江然衬衣没有脱,背对她躺着。顾浅凝将卧室的灯打开,看他后面的头发被濡湿了。叫他起来喝水,想着不行,还是要去医院。对他再怎么心生防备,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里。想一想晦气不已,扯他手臂的动作重了些。
“起来啊。”
季江然看似真被气到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睁开。
顾浅凝头隐隐疼起来:“季江然,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季江然“呼”地坐起身,俊眉蹙起,一脸的不耐烦:“是我脾气大,还是你脾气大?你听风就是雨,还真是好本事。外面有人胡言乱语说几句,你回来就跟我闹?你讨厌被欺骗是吧?不好意思,爷厌恶被冤枉被挤兑。”真当他的忌惮比别人少么?
其实顾浅凝绝对没有冤枉他,怎么可能只是冤枉。或许季江然的心思远比她想到的那些还要晦涩暗沉,可是被季江然的一场脾气一笔带过了。船过水无痕,又仿佛顺理成章,就算顾浅凝想翻脸闹下去,也无从下手。他受了伤,脑袋一直流血躺在那里,她总不能把人连拉带拽拖出去?而且他又这样振振有词,每一句都是错在别人,让人感觉有所亏欠。被他这样一搅和,只怕任何一个人都觉得理亏词穷。而且他这样的一番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人,实在没法再怨怼下去。
顾浅凝在头脑中萦萦想过,眸光一沉,一抹精光闪过之后。决定暂且放一放,不跟他在这个时候没完没了的较真。一定争论不出结果的,否则季江然就不是季江然了。
经过这么多的事,顾浅凝要再相信他是简单而无害的,那才是真的傻到家了。
只是这一次撕破脸,保不准他又生一计,到时候劫难再生,说不定是怎样的焦头烂额。
于是叹口气:“行了季二少,这次算我冤枉你了,起来去医院吧。这回伤的是脑袋,估计会变成傻子。”
“你觉得我现在不傻么?”
顾浅凝难得服次软,季江然也见好就收,跟着软下来。
拿干净的大毛巾包上头去医院。
简白这几天一直将重心放在安子析和孩子身上,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关于季江然和顾浅凝的那点儿风声她也没听到。今天还是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老朋友,看她在婴儿用品区打转,过来打声招呼,矮声问她:“是不是二少那边有好事了?”
简白愣了下,不明所以。
“不是老二,他还没结婚呢,你不是不知道。是子析怀上了,江影要当爸爸了。”
那人眉开眼笑:“真的,那恭喜恭喜了。”拉着她的胳膊,接着又问:“是不是二少也好事将近啊,听说他现在跟顾浅凝住在一起,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出入医院,这事传的挺汹涌的,我还以为是二少快当爸爸了呢。你瞧这事闹的……”
简白懵了下,转而问她:“什么意思?什么江然和顾浅凝住在一起?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出差,怎么会跟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不是啊,的确有人看到二少和顾浅凝在一起,听说也是住在那里。应该不会错吧。”
简白听人这样一说,忽然明白过来了。
简直怒火冲天,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了么,什么国外出差,谎话连篇的东西,分明是住到顾浅凝那里了。还闹得满城皆知,嫌这事不够丢人是不是?
简白没再跟那人聊下去,借口有事就先离开了。一回家就让管家给季江然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家。
管家拔了几次,都说:“二少的电话通着呢,可是没人接。”
简白真要被他给气死了,讷讷:“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活祖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还是怎么,偏偏跟那个女人去打连连,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安子析看在一边,抿动嘴角想笑。简白怎么厌恶顾浅凝她很知道,其他的都不说,只季铭忆那笔帐,就足以让简白唾弃顾浅凝一辈子。
而她不知廉耻,反复跟季家的兄弟牵扯不清,在简白看来,顾浅凝连瘟疫都不如。
既然拦不住,总会有一个人将顾浅凝困在这个a城里。她当时一心蛊惑季江然,就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祸水东引,借着简白的手来对付她,顾浅凝不是自命清高,不容轻视,那就滚得远远的。
过来假意安抚:“妈,你别生气了。其实这件事情怨不得江然,顾浅凝那种心机很重的女人,如今顾家倒下了,她自己又没什么生存的本事,肯定要找一棵大树靠一靠,保她自己衣食无忧。现在被薄家踢出来了,无路可走,指不定怎么诱惑江然。我想江然就是重情重义,一时糊涂。”
简白气得直打手掌心:“他一时糊涂还了得么?我们季家还丢不起那个人呢,你听听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他们两个。顾浅凝这只狐狸精……”眼波一动,当即狐疑:“子析,你刚才说的薄家是什么意思?”
安子析乐得详述:“妈,你忘记了?我们之前在医院里不是见到顾浅凝和薄云易在一起,那个时候她还敢对江影和江然下狠手。我想,她一定是觉得从此依偎上薄云易那棵大树了,再用不到这些人了,所以才会那么嚣张。借着那股疯劲不仅打得江然面目全非,还差一点儿咬下江影一块肉来。后来她也真的跟薄云易走了,不过我想最后一定被薄家赶出来了,那种家世怎么可能容得下她那样的人。估计她是走投无路了,才又赖到江然的头上去。”
这样一数算,顾浅凝还真是劣迹斑斑,哪个稍有头有脸的好人家能容得下她?
简白气得喘气困难,说狠戾的字眼:“这个万人穿的破鞋,非要祸害死我们季家才甘心。”瞧瞧整个a城哪家的姑娘像她一样声名狼藉的?
打季家意欲和顾家联姻到现在,就没一时消停过。顾浅凝那个女人光丑事就爆出多少次了?简白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不行,我得去把江然叫回来,不能让他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让人笑掉大牙。”
安子析抬手拉住她:“妈,你不能这么冲动的过去。到时候不仅不能把江然带回来,以他的那个脾气气翻了天跟你撕破脸倒有可能。我看不如暗中将顾浅凝打发走,说到底她才是祸害的根源。光揪住江然不放有什么用,顾浅凝要真的不想松手,我们做再多都是白费。”
简白听她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问她:“你说该怎么做?”
安子析方觉得有一丝爽快,上次被季江然摆了一道,这回他们才算真正的各取所需了。而且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坐以待毙,真看季江然抱得美人归,她从不信顾浅凝会有那样的好命。有一个机产铲除顾浅凝,将她彻底打发总是好的,何乐不为。
否则对季江然诸多顾虑,怎么可能不计前嫌,一口应承。
“妈,趁江然上班的时候,去找顾浅凝谈一谈吧。她那种女人会想要什么呢,不就是钱。”
简白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医生将季江然后脑勺的伤口仔细处理,缠上纱布包扎好。没给他将头发剪掉,这样破坏形象的事,不如要了季江然的命。越是皮面好的男人,越在乎自己的外表,实在太臭美了。
不放心,顺带让医生检查了一下以前的伤口。
老医生不断叹气感慨,没见过哪一个病人像季江然这样不听话的。今天伤到这里,明天又撞到那里,人仰马翻的。嘱咐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劝,不得不感叹年少轻狂了。
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年纪,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不当一回事。
折腾到很晚才回去。
顾浅凝开车,车内灯光昏暗。
而季江然陷在座椅里已经睡着了,外套领子竖起来,摭住下巴和嘴,仿佛可以御寒,睡得沉沉的。
他睡觉的时候习惯淡淡的抿着嘴角,有的时候做了梦,拧起眉头烦燥的哼哼两声,看出他脾气其实很不好,像个不定性的小孩子。
今天顾浅凝彻底将他惹烦了,虽然一起来医院,可是板着脸,一句话都没跟她说。整个人冷漠的不得了,就像她是他的司机。
到楼下了叫醒他。
伸手推了推:“季江然,醒一醒。”
季江然动了动,耙了一把松散的额发,眼睛隐在发线下,所以浅浅的眯着,迷离又慵懒。
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是恍不过神来。
顾浅凝无温的提醒他:“到家了,你要是不想下,就睡在这里吧。”
季江然一伸手拉住她,薄唇动了动,刚睡醒,声音沙哑,懒洋洋的:“顾浅凝,你该最清楚,你一定会呆在我身边,逃不掉的。”
他的声音很轻,连神亦是平静如斯,眉目间依稀蕴着一分深意,也仿佛杏花疏影,无害到就像是梦呓,喃喃的说完,只怕一觉醒来,长沟流月去无声,说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别人听到,也该是不痛不痒的。
可是,顾浅凝听完,忽感惊心动魄。目不转睛的盯紧他,久久移不开视线。他说这番话,一定不是幽幽的一腔小儿女心思,这样的迷惘就像玩转赌场的人总有一张底牌是看不透的时候,于是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巨大的辉煌都可变成断壁残垣,怎么能不可怕?
季江然看到她的眼睛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忽然喟叹了一声:“这样的眼神最好看。”指腹已经抚上来,落在她的眉眼间:“最喜欢你这个模样,有一点儿机警和惊秫,清丽无比。”
顾浅凝扯掉他的手,神色没怎么变。
“真的是把脑子磕傻了。”
季江然也已下车,到现在他也困了,夜里风凉缩紧衣服,快速朝公寓里去。
顾浅凝落在后面,静夜阑珊,总觉得异样,回头去看。只有孤灯远影,在冷风中微微摇曳,却不见半个人的影子。看了一会儿转过头,跟着进去。
顾浅云抽出空回娘家走一趟。
房子是新租来的,两室一厅,面积虽然不是很大,可是足够两个人住了。比起之前住酒店,这样已经好很多了,算是有了一个家。顾浅云不是没想过买一栋房子给他们,可是细算下来难度实在太大,如今一套房子最少也要几十万,指望从婆家拿,不现实。就只能先租房子住,这样顾夫人可以撑一段时间,至于以后,她再想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没有其他法了。
一进门就问:“浅浅呢?她怎么样了?”对于这个妹妹,她感觉头疼,以前不管她,爱怎么耍大小姐脾气也伦不到她来迁就,现在才正真的觉出麻烦。
顾夫人指着卧室门:“在睡房里睡着呢。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早上吃了两口一直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顾浅云放下包。
“我去看看她。”
室内还拉着窗帘,很昏暗,顾浅云去将帘子打开。
阳光照进来,散到床上,就如同照着那一俱腐尸。顾浅浅一阵心烦,脑袋缩进被子里,吼出声:“把窗帘拉上,烦死了。”
顾浅云本来就有一点儿火气,看到她这个样子,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扯开。
“顾浅浅,你耍什么呢?谁欠你的是不是?”
顾浅浅一听到是顾浅云,沉默了下,不敢太出声了,只叫她:“大姐……”
顾浅云在床沿坐下。
“听妈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怎么了?要是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
顾浅浅一颗脑袋摇晃得和拨浪鼓似的。她怎么敢?家里已经一团糟了,如果说她怀孕了,她猜顾浅云会打她的脸。
“姐,我没事,可能昨天吃坏肚子了,很快就没事了。”
“要是很难受,也别挺着,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顾浅浅一口一个不用。
顾浅云便不再劝她,看向她:“浅浅,你也不小了,现在家里落破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如今妈又进了监狱,就该指望你撑着了。不要再任性不懂事,少惹点儿麻烦。不是马上就开学了,好好读书,不要每天再出去疯跑了。”又问她:“你和那个段存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们在谈恋爱,是不是真的?”
顾浅浅心头一紧,矢口否认:“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一起吃过几次饭而已。你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顾浅云只说:“不是谈恋爱最好,那个男人什么品质全城哪个人不知道?别傻乎乎的被人给愚弄了。你这样的心眼,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其实也懒得说她,知道顾浅浅主意正,真说她,她也不见得就会听。当面应承得再好,背后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顾夫人留顾浅云在家里吃饭。
顾浅云说:“算了,还要陪郑方去参加一个宴会。得去化妆换礼服了,订好的首饰也要去拿回来……”
顾浅浅从门缝里听到她这样说,捶着床气的直骂。
家里有事她懒得管,一口一个麻烦,动辄就嫌弃她给家里惹麻烦,好像她出了多少力,多么应接不暇一样。结果呢,她每天礼服酒会,过的叫什么生活?而家里呢?住这样的房子,每天混杂在乱糟糟的居民区里,吃的用的又叫什么?
顾浅浅对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简直厌倦透顶。
她一定不会听顾浅云的那一套,她只是为了自己的麻烦少一些。根本不会真正的为这个家着想。郑家家大业大,不是没有钱,随便给他们一些又怎样?指缝里露一点儿,都够他们享用不尽。可是顾家落破之后,郑家都做了什么?畏惧权威,落井下石,哪一时是真心实意的帮到他们了?
顾浅浅这样一想恨起来,她也想像顾浅云那样风光做人。即便娘家落破了,她仍旧光鲜靓丽,锦衣玉食。自己的身价不会受到半点儿影响,多好。
本来还打定主意将这个孩子打掉,忽然改变主意,为什么要打掉?不如生下来,也来个母凭子贵,到时候没准就真的嫁到段家去了,也算跟这种落破的生活彻底脱节了。
顾浅云在酒会上看到季江然。一进来就被团团围住,应酬媒体应酬同行,到什么时候都炙手可热。其实话不多,一旦被问到敏感话题,就风趣的打太极,微微一笑,风度从容。他极擅长这个,严丝合缝,言词妥帖,虚虚实实,却不留人丝毫破绽。
这样的场合一定要有女伴,没哪一个只身前来,而季江然此刻就是。
他不傻,这种风口浪尖上,若说女伴只能是顾浅凝,否则以前做的那些戏即便不前功尽弃,也会大大折损。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陪他过来。他不是没要求过,费了一番力气仍没将人诱拐来。又不能不来,所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兀自出场,就跟走红地毯一样。
即便一个人,仍旧十分出彩。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乌黑浓密的短发,发线下眼眸深邃,狭而长的桃花眼,邪魅的微弯起,波光敛滟,足以使人头晕目眩,跟晕浪一样。双手插在裤袋里,从厅门进来,就仿佛万丈光茫中冉冉升起,身影如剪。反倒翩翩抢眼,效果出奇的好。
被有人开玩笑似的问到:“二少,今天怎么放单来了,不带着顾小姐一起出席?”
季江然嘴角噙着一抹钩子,有求饶的味道:“各位行行好,别再把这个当热点话题了,想平静的谈个恋爱也这么不容易,眼见就惹到了,在家里生闷气,都不肯陪我出门了。”
以进为退,简直妙极。
旁观者揣测了这么久,被季江然一句话证实了。从此不管顾浅凝如何排斥,起码在外要眼中,她打的却是‘季江然女人’的标签。
事态愈演愈烈,已经极难收场。季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局势走到这一步,似乎没怎么出力,却和顾浅凝的关系突飞猛进到众人公认不讳的地步。
说不上是借了哪一股的东风,亦不知是哪个人的所作所为直接成就了他。
顾浅云终于有机会凑上来跟他说几句话。
“二少,浅凝还好吧?”
季江然笑笑:“她很好。”
“这段时间多亏了二少这么照顾她。”顾浅云又说:“还有谢谢二少手下开恩,不跟浅浅计较,让我妈他们可以安心住下来。”
季江然淡淡的眯起眸子:“不用谢我,我看的是浅凝的面子,不过是讨她欢心,你们该谢她。如果她不松口,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好心的。”
顾浅云嘴角的笑意僵了下,缓缓说:“有时间我去看她,再当面道谢。”
实在不敢跟季江然过多的聊下去,这个男人总觉得难应付,让人脊背寒凉。
顾浅凝没想到简白会找上门来,坐着电梯直达门口。
一见门板打开,看到顾浅凝那张脸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抬手打上去,可是突然想起安子析之前的劝告,这样一见面就冲突,以顾浅凝现在的疯样,极有可能不让她进门。到时候很麻烦,连谈判都没办法进行。
于是,忍下来,冷冷说:“顾浅凝,我们谈一谈。”
顾浅凝心知肚名简白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速度这样快。还是请她进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坐过来。
简白开门见山:“你缠着江然,不就是为了钱么?你开个价吧,想要多少?”
顾浅凝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实则她对季江然是没有任何企及的,人不是她想要的,钱么?她已经有了不少,就算一辈子不回基地,也足够花了。
意兴阑珊的问她:“听夫人这话,是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那我想听听,你能给我多少呢?”
简白不屑的哼出声,不出她所料,果然是为了钱,这样下贱的东西。
厌恶攀升至顶,本来最早顾浅凝住进季家的时候,慢慢的还对她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赏识,如今早已灰飞烟灭了。
“二十万?”
顾浅凝眸子一垂,笑起来。
“二十万想买断一种关系么?我现在一天花二十万,季江然也会乖乖的给我送到手上来。夫人想二十万就打发我走,不是在同我开玩笑么?”
她是很不喜欢这样的戏码的,看得太多了,即便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很厌倦。她和季江然是无情,可是多少有情人就被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豪门贵妇人给拆散了。呈梅是这样,简白也是这样,同样身为女人,她们的犀利与刻薄仿佛会要人的命。看上的,千般好,看不上的,就踩到脚底下。
这样的人,除了门当户对,利益交换,又懂得什么是真情呢?
仿佛全天下的女人除了她们自己,和她们中意的,就都是心怀不轨的坏女人。岂不知自己已经很恶毒了,实在很难找出更坏的来。
简白被她一句话气的不轻,却看到顾浅凝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气场很强大。似乎笃定了自己会赢,所以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直气得牙龈痒痒,告诉她:“顾浅凝,你不要太得意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你现在觉得他是疼你,可是,没个三五天一定就会厌倦,将你像垃圾一样丢弃。到时候别说二十万,两毛钱你也别想得到。”
顾浅凝挑了挑眉:“所以,夫人现在是在好心的劝我识相一点儿,拿上钱走人,省着到了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局面对不对?”
简白哼了声。
“看来你还演不是特别傻,既然知道,最好见好就收,离得他远远的。你怎么也是个姑娘家,给自己留点儿脸面不是什么坏事。让所有人唾弃这又是何必呢?真正的好男人哪个肯娶你,不过就是看你年轻漂亮,玩弄过转首就丢弃了,实在没什么好得意的。你放心,你这样的女人这辈子别想进我们季家的门,除非我死了。”
其实顾浅凝不想这样刻薄的,可是,没办法,简白吐出的尖锐字眼,实在让她听得很不顺耳。
淡淡的笑起来:“若真要等到那一天,我想也不会太久。你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奢求自己活很久么?那我就再玩个两三年,到时候季江然再娶我,也不迟。”
简白一股热血直袭脑门,啐骂她:“顾浅凝,你不要脸。”
顾浅凝也跟着翻了脸:“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你儿子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我,你再自命清高的跑来这里骂人,当自己是二皮脸才上门来的?难道你们上流贵妇就是这样打着优雅的旗号,干尽流氓无耻的事么?”她喝一口茶水,轻描淡写的补句子:“的确很不要脸!”
“你……”
“我怎么了?”顾浅凝已经冷起脸,眯起眼睛警告她:“问清楚你儿子是怎么回事了,再没脸没皮的上门闹。别说二十万,就算两亿你也买不断什么关系。我和你儿子根本没有关系,你们季家想,我还唾弃着呢。还要再骂吗?如果你不走,我马上打电话报警,到时候弄个人尽皆知,正好帮我和季江然把关系扯清了。”
简白几乎是狼狈至极的被顾浅凝赶出门,她无论如何没想到顾浅凝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振振有词。说的真跟季江然缠上她一样,简白自然不信。笃定了顾浅凝是胡搅蛮缠。
那样的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什么事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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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咱的时间慢慢的就调回来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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