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吟吟见雪衣仙尊眉宇聚拢,便猜到是自己语气过于欣喜,忘了加以掩饰。 她心底一紧,赶紧挽救道:“仙尊万万别误会,如同吟吟在叱骨谷所说,这苍刎珠万万不可落入夜焰宫手中,若让魔尊给拿走了,便是全仙门之祸事,为了提早防范,让珠子留在正道这边,吟吟愿意牺牲小我,即使过程有些不入流,但皆是为了苍生。” 一席话说的悲壮无比,季澜倒是听懂了其中意图。 虽然不知此女寻找珠子的用途为何,可这般心怀叵测,说到底约莫也是为了一己之私。 而原主性子淡冷,满身大写的光风霁月,一心一意为了苍生,加上视夜焰宫如粪土。海吟吟的这番言论实为高明!每句皆巧妙包装,奔着救世而去,也就原主这般不知变通、一直线的思考模式,一听见满口的济世,便毅然决然应许对方。 平心而论,原主就是一枚高冷孤傲的蠢货,还被当枪使了。 可这烂摊子! 居然! 是他要担! 并且,原来对方并非要见上夜宇一面才能做坏事,而是要见上他一面才能干坏事! 天亡读书人。 然而眼下季澜虽心底万头草尼马狂奔,面色却依旧冷凝,没让海吟吟看出异状。 此刻他只能先行探听,看海吟吟下一步棋是什么,再推敲该怎么办,便道:“不如先说的想法。” 海吟吟掂量着用词,知晓方才是自己口快,以至于大意了,这回便特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句:“因灵儿特别喜欢仙尊,时常与教中弟子们分享心情,倘若仙尊与她谈聊之际,能借一借掌门铁扇,或许她会同意,并且只是借用而已,之后仍会归还。吟吟与全道中人也会感谢仙尊为苍刎珠付出的心力。 ” 季澜:妹子,有毒。 誓言夺扇,起因是珠,原主便是最佳利用工具,海吟吟自个儿倒是浑水未沾,留得一手救济美名。 堪称一顿操作猛如虎。 季澜心底暗潮汹涌,却并未正面回应此话,只道:“如何确认她手上的掌门铁扇为真?并非另行铸成的假扇。” 海吟吟:“古灵儿身份特殊,亲娘为第七代掌门古莘儿,爹为第三代掌门聂氏之后人……” 季澜忍不住打断她道,皱眉道:“她爹爹虽姓聂,可怎能确定就是第三代的后辈?” 天啊,他居然还记得掌门韵事里的内容。看来前几日念读造成的口干舌燥与失水过多都有回报了。 海吟吟心想,仙尊约莫是谨慎地想做最后确认,而她既然已经将人给引来雪髯城,代表最后一步也快达成了,便解释道:“半蝶教生儿育女一向跟从母姓,即使是退位的掌门也一样,后代子孙皆须跟从,故聂霁确实为聂氏后代,且掌门铁扇也是一路相传至他手上,直至他与古莘儿成亲,诞下古灵儿,这小姑娘便为两代掌门之后,故掌门铁扇自然是传自她手上。 ” 季澜心底惊诧万分。海吟吟简短一番话已将来龙去脉表述清楚。不愧是掌门人,言少意足。 既然海吟吟一心要夺掌门铁扇,可见全教上下的毒想必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于是季澜维持着淡然,问道:“如今半蝶教上下的毒,可是所为?” 一席语气无波的话,听起来既是审问又像判决。 他望着对方明显有些心虚的神色,心道,果然是。这挑食的家伙。 海吟吟瞬间露出被抓包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与仙尊约好月初在雪髯城相会,可却等不到您,情急之下才用了此番下下之策,且因正好有外地人来雪髯城卖饼,故我也只向对方的饼中下毒,并无祸害道城中其余百姓,虽然是束手无策想出的下策,可并非吟吟的真心,全是为了守护苍刎珠!吟吟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以救苍生。” 季澜面不改色地听完全程,心道,小姐姐,听过一种茶吗。他绿绿的。 眼前妹子一句一个苍生,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千般委屈都由自己承担。此番茶类的行径,简直令人拭泪。 且为了夺扇,不惜全师门陪葬,十分荒唐。 季澜干脆的说:“此毒可有解药?我与徒儿皆中了毒,还请掌门赠解。” 海吟吟芙蓉般的脸庞露出讶异,貌似真的不知季澜中毒一事,道:“这解药目前不在吟吟身边,可待铁扇拿到后,便能送与仙尊与徒儿,吟吟衷心希望正道之人都能一切安康。” 季澜:“……” 这满口鬼话的妹子。 希望安康却又不给药,前言不搭后语,当他中毒后脑子也一并坏了? 并且这话明摆了,要是他未能从古灵儿手中拿到铁扇,此毒便无解。 海吟吟蓦地探头张望了下小院房门,有些不安的道:“仙、仙尊,眼下魔尊……应该不在房里吧?” 季澜简直无语。 他在的话觉得我能出来吗。摔。 并且每个来谈事的人都要问上一遍,仿佛他是背着夜宇偷做什么坏事一样。 海吟吟:“那吟吟就先回去了,铁扇之事就看仙尊安排,吟吟一切静待。” 季澜:…啥? 跟我有个毛关系!? 待对方离去后,季澜目光对着房墙边的茂密大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简直锅从天上来! 前有舟凝,心性善良稳重,处事圆润如真.掌门。 后有海吟吟,心术不正,作风如真.妖女。放弃筹备夜宇的后援会,跑来下毒又夺扇,还演了出深夜密谈。 不愧搞事担当。 并且绕了一大圈,扇子与珠子居然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离奇发展? 区区一个半蝶教,却处处深藏不漏。 季澜不禁仰天长叹,满身皆是大写的无奈。一边缓慢将视线往上抬,望着在夜空下显得黑压压的枝叶,以及团团交叠生长的浓密叶片。 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比发苦的嘴更苦。 泥马的隐藏大礼包,就泥马离谱! 哀。 …… 回房后。 季澜仍是坐立难安,干脆站在木柜边思考,手里无意识的抚过那把摆饰木扇的扇沿。 这扇子好歹比铁做的轻,当随手把玩之物挺不错,可偏偏夜宇总爱拿另一把铁的去玩。 约莫嫌力气过多,没地方用。 他靠柜思考了一阵,将两本掌门秘史翻开查看,发觉第三代掌门人确实姓聂,其中提及她成亲后归隐,与夫婿育有一子,跟随母姓。 而第七代掌门的夫婿便唤作聂霁,在二人相识初期,此男子便以绝妙的扇功吸引古莘而注目,可半蝶扇功一向不外传,他身为教外人士却用的一手好扇。 这疑点现在想来皆是合理,毕竟对方娘亲曾为半蝶掌门。以及聂霁后来能干涉传位八代之事,也说通了。 让季澜惊诧的是,古灵儿来历如此不凡,为两代掌门之血缘结合。 估计聂霁是想扶持古灵儿为下任掌门,可却碍于女儿年纪小与武功尚浅。 季澜努力厘清纠葛如线团的一切,一面反反覆覆的在房中踏步,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两个时辰。曙光从纸窗棂格透进,洒得室内一角微微光明。 直到日头整颗升起后,季澜仍是一点睡意皆无,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 趁着日头全出,便穿戴好衣袍,到半蝶教灶房逛上一圈,确认心中疑点。 里头洗菜的弟子见仙尊亲临灶房,还不时动手翻翻灶台,查看腊肉与菜篓,行为举止亲和。弟子们便欢欣的手舞足蹈,赶紧拿出瓜子与花生相迎。 季澜面色淡定地拒绝,身上的雪白衣袍与这热火朝天的地方有些违和,可手中仍是抓握一袋对方塞来的焦糖瓜子,并且在离开灶房时默默吃了一颗。 嘤。好苦。 这该死的毒。 如此香气四散的瓜子,碰至唇舌却是反应出苦味,这体内的毒药果真逼人绝望。 可他确实得到需要的线索了,只是还得想个法子,将这线索给传达出去。 回房途中,季澜也顺带深思有关铁扇与珠子之事,可是《仙尊嗷嗷叫》中提及扇子的也没几句,有印象的便是大弟子狂跳扇柄舞那段。 宛如中邪的演出。 吭。 吭吭吭吭吭! 说到底,这破文倒不如是个坑! 破书与破线索。 【本读者再度狂怒无能!】 然而才刚回至小院,季澜正要伸手推门扇,一道黑影便从屋顶跃下。 季澜吓了跳,整个人随之一晃。 你!出场干嘛不走路! 连隔壁草丛都要被你吓到枯萎了好吗。 夜宇神色懒散而狂妄,瞧着他掌中的袋子,勾唇道:“你不是嘴唇发苦,还有兴致吃瓜子?” 季澜昨晚想了一夜事情,连小憩半刻都无,现下已是疲倦的意识发散。 可又不敢随便答话,毕竟昨晚海吟吟来找自己谈话时,夜宇不知消失去哪儿,有没有听到那场荒谬的对谈,该不会待会自己一进房,迎来的便是五马分尸或断手断脚。 “瓜子是灶房师傅赠我的,目前尚未打算吃。”季澜镇定回答。 “是吗?可本座怎么发现,昨日你拿回的那袋,已经少了一小把。” 季澜:“……” 他因昨晚只吃白饭,难免肚饿,不过顺手剥了点,配着茶壶乱吞下,这样也被发现? 不许你暗中观察读书人! 身前低懒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几日你可曾见过半蝶教掌门?” 哔哔哔哔哔! 季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问话的时机如此巧妙。 难不成魔头知道他昨夜刚见过对方! ? 感觉离五马分尸又更进一步了。 呜。要完。 季澜心中盈满不安,努力维持面上冷静,说道:“我没见过掌门,大弟子不是说过掌门出教办事,近几日不会回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