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50)
曜哥儿手里的长枪投掷出去,在距离地面两丈高的稳稳的插|进了墙体里。下一刻,他就看到娘亲的身体撞在了枪|杆上。
他以为娘亲能以此为支点,卸了下坠的力道。
可惜,娘亲她没有。
就那么硬生生的撞在了上面,这杆长|枪外有精铁束着铁木,坚硬异常。拦了一下之后,人朝外一滑,继续朝下掉落。
他一个健步过去,伸出双臂去拦。
可便是自己的力量再大,依旧是没能抓住。
娘就在他面前摔在了地上,口鼻里全是血。
“娘——娘——”
桐桐睁着眼睛,攥着儿子的手:“无碍……控着你的人,莫要造杀孽,莫要扰百姓……”
为何?为何?明明可以不受伤或是受一点轻伤的!
桐桐看着城墙之上,笑了笑:“心……”
什么?
“人心……”
曜哥儿朝墙上看,就见那么多人围在上面朝下看。他听到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郡主’,有人带着哭腔的喊着‘恩人’。
桐桐看着曜哥儿:“别攻城……城门自有人开……莫要杀人……他们都不是敌人……”
所以,为了不兵戎相见,您便要用苦肉计?
“伤一人……与伤万人比……孰轻孰重?”
曜哥儿哭出声来:“娘……娘……”
再发生什么,桐桐就不知道了。高处坠落的玩法,着实不大好玩。
曜哥儿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一步,竟然是这样的。
他抱起娘亲,朝后退去。
看见的将士都像是疯了一样的喊着:“杀——杀——杀——”
不能杀!不可杀!不许杀!
城墙之上看不真切,只看到人跳下去了。世子想办法救了,那一杆枪还插|在城墙上。人先被这么拦了一下,又继续掉,中间世子抬手接了,虽然没接住,但显见的,又卸了一次力道。
人被拦了两次,可便是没当场摔死,也一定是受了重伤了。
这个伤……能不能好这可不一定。
总之,是他们非要以王妃为质,才走到这一步的。
“狄青——狄青——”
有人在喊狄青,可狄青又凭什么再被你们指使?
他的刀的出鞘:“郡主于我们有大恩——”
“给郡主报仇——”
“给郡主报仇——”
“给郡主报仇——”
外面喊着‘杀’,里面喊着‘报仇’!
富弼追上来,便已知大势已去。他拉住狄青,“狄将军,不可擅杀!不可擅杀!这些大人们,连同我……你绑了我们,大开城门,请世子进城!将我们都交给世子!狄将军,今儿不能动刀兵。城池、百姓、多少无辜之人……若真见了血,这绝非郡主所愿。”
于是,城门果然开了。
野利遇乞看着世子,“臣带人进城。”
“不!”曜哥儿抱起娘亲,“全部人等,原地待命。没有旨意,不许进一步,不许伤一人。”
那您呢?
曜哥儿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我带着我娘,进城求医。”
一个人?
“一个人!”
于是,等狄青绑了那么多人迎出来,就看见世子抱着郡主走了过来。
“世子——郡主她——”
曜哥儿打了口哨,马儿过来了。
狄青想接过郡主,叫世子先上马。却又觉得冒失!
他单膝往下一跪:“世子,抱着郡主上马吧。”
“谢谢!”曜哥儿踩在狄青的背上,抱着娘亲上了马。
所有人都能看见,郡主面色苍白,口鼻处都是血,生死不知。
曜哥儿没言语,城门就那么洞开着。所有的人都收了兵刃,站在两边。他用脚轻轻踢了马肚子,马儿嗒嗒嗒的朝城里去。
街道两边的百姓,从开始的在门缝里看,到从窗户口看,再接着到打开大门,从里面出来不看。
他们看见的是世子一个兵都没带的进城了。
城里城外,喊声都停了,鸦雀无声,长长的大街,只有一匹马载着一个少年,少年的怀里抱着他的母亲,生死不知。
没人敢看少年的脸,他只是为救母而来,可到了跟前,他的刀也没有对着任何人举起过。
马蹄声嗒嗒嗒响,听的见回响。好似满京城都听的见这个声响一般!
然后世子回府了,回了京城里的雍王府。京城里的名医都被请去了,得到的结果只一个——生死难料。
雍王府大门紧闭,只少数人能进出。
宫中宣召,进不了雍王府的门。
皇后亲临,世子隔着门对着皇后三叩首,但就是大门没开。
城外的将士大部分撤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掌管京城的依旧是禁军,禁军接管了各个衙门,那些大人们也没有一直被关着,都放他们去衙门了。但各家的府邸全都戒严了,吃用都只能用禁军给的配送。也都有大夫随时听命,不会叫各家怎么样的。
在衙门里也没有什么事,公文全进了雍王府。
京城的大街上依旧繁华,老百姓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达官贵人家几乎无人出来了。
宫门封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但同样的,宫里的用度并没有减少。每日的份例丝毫没变。
曹皇后拎着剑,在宫里徘徊。将自己宫里的宫人的头发都给削了,如此好分辨。赵祯留在皇后的寝宫里,这个时候最危险的不是宫外的人杀进来,反之,这个时候最危险的是——就这么封闭起来。
这一封闭,人心就乱。
人心一乱,内乱必起。
曹皇后担心的是宫人作乱。万一这些人要杀了官家以求幸进,那可怎么办?她之前出宫了一次,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叫人看看,她这个皇后还是有面子的。别人出不去的宫廷,她可以出去。
这就是此刻保命的资本。
赵祯站在舆图前:“京城不动,那就证明京城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动了。皇宫就是一座城池,城池被封锁,你所担心的内宫会发生的事,各个城池都担心会发生。你现在盼着能给个利索,各个城池也一样,都在期盼着,要打要杀,给个利索的才好。”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圈,“到现在都没见雍王,他在什么?很快,除了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都被雍王给拿下了。”
“南下了吗?”桐桐抬手,去接曜哥儿手里的信。
“您躺着吧,我给您读就好了。”曜哥儿过去,半抱着叫娘亲靠起来,“是!南下了。”
桐桐还是自己拿了信,“不看见你爹的信,我心里不踏实。”
曜哥儿端了汤碗过来,“回头我爹肯定得揍我!他一直以为您是装的。”
“没事!等他回来,我这就好了。”桐桐扶了扶腰,“京城人口密集,一旦乱起来,死伤之数不敢想象。更有那趁火打劫的……人心之坏,不能去试。如此就是最好的,不动一兵一卒,安安静静的,把事情办了就好。”
桐桐把信看完,自己端了汤碗用勺子搅了搅,又问说,“还有……别的消息吗?”
曜哥儿想了想还是道:“有……不少以死殉国的读书人。”
桐桐的手一僵,勺子落在汤碗里,发出当啷之声,“殉国了?”
是!有一些老儒生,也有一些地方官员,“他们说……他们宁死你从逆。”曜哥儿看着娘亲碗里的汤,“娘——”
桐桐回过神来,笑了笑,“儿啊,娘是说过,不能轻易杀人。可若是真有……那该杀还是要杀的。不杀的结果一如当年大宋建立,处处让利,只为了皇权稳固的。若是如此,那就大可不必。”
曜哥儿催着:“娘,把汤喝了。”
桐桐一口气把汤喝了,而后把碗递过去。
曜哥儿收了碗,做到床边的桌边,开始料理公务。朝廷的折子都在这里了,他得处理!
桐桐笑道:“出去处理吧,我休息了。不用你看着我。”
我去屏风那边!
曜哥儿转身去了屏风之外,手里拿着交趾那边的折子。可交趾事务自己并不是很了解,他喊人:“请杜衍、夏竦、富弼。”
于是,被困在宫里的这三个人入夜了,又被请出去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别说不怕,谁心里都会害怕。
进了王府,王府里灯火通明,书房里公文摆了几桌子,分门别类的。少年坐在最大的桌子后面,手里拿着笔正在写什么,看见他们只抬头看了一眼,“找地方自己坐。”
可谁敢坐?
富弼先问说,“世子,敢问王妃……”
曜哥儿看向他,却没回这个话,而是从边上拿了折子,“我看到交趾进贡了十头训象,找你们来问问交趾而今的情况。”
啊?
“三位不知?那敢问朝中,谁熟悉交趾事务?”
富弼忙道:“交趾是吧?臣知!臣知。”
桐桐隔着屏风听着,这才真的睡着了。
夏竦看了富弼一眼,转脸看看旁边桌子上的折子。刚好折子是京畿附近的,他抬手翻开了,这折子上说的是贵人们年前多出去祈福,冬麦田被碾压严重。
官员上折子的意思是:能否从往年之例,免了京畿之地的赋税。
这位世子给的批语大致意思是说:农田被碾压,百姓利益受损,乃是你这个主管官员的过失。一则,你没有事先提醒,做好引导;二则,每年都被碾压,这证明道路不足以满足需求,为何没有修整;三则,谁碾压谁赔偿,不仅要赔偿,还得加倍的赔偿。四则,以碾压的多寡给予合理的分配。
另外,再请他再上折子,要见损田亩的详细情况。要人名、户名、有损的田亩数。
大概意思就是:贵人损了百姓的农田,朝廷免税了之,凭什么?朝廷便是要免税,也绝不是给贵人们收拾烂摊子。
批注完成了之后,上面盖的是雍王妃和世子的两枚大印。
他才把折子合上,外面便进来一小子,顺势将折子抱出去了。
嘚!折子从雍王府昼夜不停地送出去,这好似是在说:看见了吗?离了你们,天下还是一样在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