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49)
郡主昏迷了一天一夜,没有醒来的迹象,朝廷上却吵吵嚷嚷。
有人说,雍王妃孤身进城,这便是诚意,绝不会起战端。
有人则说,不可轻敌!如今嫌隙已成,不如顺势而为,将王妃留下为质。
正吵的不可开交,便有奏报传来:雍王世子救母心切,从雍郡一路南下,已下数城。
什么叫已下数城?
这是打起来了吗?
没打!所有关隘要道,已然被世子派兵把控了。
富弼心说:凡是靠近雍郡的地方,他们都知道,在雍郡将士被宽待。而且,这些年,因着两地不设防,雍王夫妇跟很多将领私下都保持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而今,一动兵,本来就不多的防御力量,压根就没有反抗的意识。
所以,只要数倍于各关隘的兵力压过去,自然就投降了。
而且,他们不防备雍郡呀!
如今,人家不杀人,降了就行。
何况,雍王世子红了眼了,他要救母。
现在是关隘被卡住了,这就等于各个城池之间失去了联络。他封锁了你的要道,只围不打。
富弼就道:“官家这是极其危险的!一旦各个地方之间的来往斩断,必然造成恐慌。各地叛乱本就不断……”这要是
这才是最可怕的!
真要是百姓‘从逆’了,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导致的结果可能不是雍王世子造反,而是他顺势‘平叛’,官府会不得不打开城门,请他来控制局面。一旦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完了。
因此,他马上道:“官家,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立刻册封世子为太孙!”
话音才落,宫外又有急报:数万人马从四个方向分别奔着京城而来,最多半日,便可直抵京师!
朝廷上安静了!彻彻底底的安静了。
雍王妃现在不是人质也是人质了!事实上,朝堂上站着的没有笨蛋,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朝廷与辽国交往,她来领罪云云,这都不是目的。
目的是她来了,她成了她儿子动兵的一个借口。
她无辜被朝廷‘扣押’,激起了底层子民的怒火。只怕这会子的雍郡,人人可为兵!
因为,他们的奉若神明的郡主,竟是被人迫害至此。
上下一心求战,战焉有不胜。
此时,兵临城下,朝廷没有选择!雍王妃只能为质,拿他跟雍王世子谈判,以给朝廷求一线生机。
赵祯狠狠的闭上眼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张士逊就道:“官家,请雍王妃吧。”
想来,精通岐黄之术的雍王妃,此时也该醒了吧。
是啊!醒了。
桐桐洗漱了,换上了已经浆洗晾干的衣物,还是自己的更加的舒服。
曹皇后在屏风外等着,“先用膳吧。”
桐桐便坐过去了,饭□□致,她用的不疾不徐。
曹皇后盛了汤给对方递过去,试探着道:“官家……而今十有六,便是将来有子,年纪也小。早几日,官家还问过世子的婚事,我想,官家还是想着实在不成,将来这天下总得有可靠之人托付。宗实那孩子,太过于老实了。他便是我养的,我也得这么说,要论起人才,还得是曜哥儿。”
桐桐接了汤,明白皇后的意思。但两边的矛盾,不在皇位之上。
她只笑了笑,“娘娘,事不是这样的。”
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没说。
一碗汤喝完,她漱口而后起身,问曹皇后,“您要去大殿吗?”
曹皇后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我陪你去吧。”便是大事来了,我也得知道风是怎么刮的,该如何应对,心里得有数。
才要出门,便有人来请了。
杨怀敏看着雍王妃的眼神尤其复杂,什么话也没再说,只跟在后面。
皇后得从后殿走到珠帘之后,只桐桐一人再次迈进了这个大殿。
大殿里静悄悄的,用各种眼神看着她。敢孤身为饵,这是个什么胆量的女人?她把她自己放在了棋眼上,所有的事端皆因她起。
赵祯叹了一声,看着桐桐,“桐儿,前几日,我还与皇后说起了曜哥儿的婚事。你也知道,朕今年十有六了。便是之后再有子嗣,可到底是年纪小。从真和你虽是朕的子侄,但到底是与朕年纪相仿。只有曜哥儿,朕甚为中意。”
桐桐摇头,“官家,迄今为止,我与雍王依旧感念您。您是个好人,是个符合朝堂上站立的这些大人们心目中标准的好君王。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您错了。而是自您生来,他们便把您交错了。您仁、您善、您宽和,这些都是我与雍王难以企及的品质。”
赵祯愣住了,“朕以为你们不满朕为帝。”
“不!您为君,是难得的仁君。”桐桐看着赵祯,满眼真诚,“我与雍王待您一如既往,您是亲人,是朋友,是我们心里总也放不下的记挂。”
赵祯哭了,“那为何走到了今日?大宋与辽国之间的事,我不觉得你与从真理解不了。”
桐桐点头,“我们理解,可雍郡那么多文臣武将,那么多百姓。还有刚刚依附咱们的女真,他们如何理解?官家,易地而处,您怎么办?若是不想法子,雍郡分崩离析,大宋境内已然被战火荼毒。若是想法子,那就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官家,我们又有什么可选呢?”
她说着,就看着朝臣,“诸位还不知道吧!大辽出事了,耶律宗真已经被杀了,而今的新帝是耶律宗元。耶律宗元怕雍郡趁虚而入,便派了亲使把你们与大辽交往的证据送到了雍郡,且闹的纷纷扬扬,人尽皆知。诸位啊,我与王爷没的选呐!”
这个大家真不知道!
但不管如何,富弼只能顺着这个话往下引:“既然如此,那世子为太孙,也算是交代。”
桐桐就又笑了,“我知道,诸位心里一定觉得我们这就是造反。可诸位,我们造反造的从来也不是官家!官家是个好官家,什么时候都是!说起大宋,谁不说一句‘皇帝与士子共天下’。既然你们与天子共天下,我今儿我要说,我们反的不是天子,我们反的是朝堂上诸位。”
众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懂,是吧?”桐桐一步一步的在大殿里走着,“你们觉得,我们为的是皇帝之位。可说实话,若是真想要皇帝之位,自立便是了。雍郡真的比大宋小吗?你们觉得,只要叫我儿子做了太孙,这一切争执就不存在了。可是,你们却从没想过,我们为的从来不是那把龙椅。这几年,说实话,我们是看着朝堂的一举一动。
范仲淹推动的新政,推不动。为何?因为触动了你们的利益,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于是,官家妥协了,范仲淹也妥协了。你们赢了!你们依旧可以占着天下七成的土地,攥着天下八成的财富。可是,诸位啊,你们比起天下芸芸众生,便是把你们都杀干净了,你们才占了人口的几成呢?”
说着,她转过身看向赵祯,“官家,您很少出宫,京都之内,您去的都甚少。您眼里的天下,是这些大人叫您知道的天下。可真实的天下,我怕您不敢去看!您是君王,您的仁慈不该只给您看得见的人。这天下子民,一般无二,皆是您的子民。若有雨露,为何不肯滋养他们。
可您便是看不见,那折子您不读吗?这些年来,我与王爷默默的统计。您知道,自有宋以来,叛乱的频率吗?两年——次!两年的时间内,平均会爆发次叛乱。这天下没有发生过叛乱的地方少之又少。
官家,您的这些大臣们管那些叛乱之人叫做‘叛贼’!可这些‘叛贼’,他们叛的从来不是官家您,他们叛的也是这些占了他们的土地,不给他们活路的贵人们。是这些站在庙堂之上,嘴里满是仁义道德,眼里却只有他们的私利而无天下的‘伪君子’们!”
“够了!”贾昌朝直接出声,“雍王妃,您这般,不过是给您和雍王的狼子野心披上一层好看的皮而已!”
桐桐怅然一叹:“果然是‘夏虫不可语冰’。说这些,当真是与牛弹琴。”说着,她看向赵祯,“现在,您是要拿我做质么?”
赵祯摇摇头,“你们若要皇位,只管拿去。朕不拿你做质!一则,你姓柴;二则,你于大宋有功。有此两条,朕如何能拿你为质呢?朕这就叫人送你出城,之后要如何,随意便是。你可对朕用刀,朕绝不能将刀放在你的脖颈之上。”
这话才落,满大殿皆跪下了。若是如此,大家休想活命!
“官家,万万不能如此啊!”
朝堂上正在僵持,外面又有奏报:雍王世子重兵围城,只请雍王妃出。
这可如何是好?“雍王妃必须为质!”如此,才能胁迫世子退兵。只要退兵,往南迁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赵祯此时才发现,他的意志已经不能左右朝堂。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些人都要带着雍王妃去城墙上与曜哥儿谈判。
他想喊一声:雍王妃的性子烈,不可如此。
可谁听呢?
像是富弼这样的大臣也有二十,可他们的声音太弱了,根本阻挡不了什么。
桐桐真的被簇拥着上了城墙,满城的人都看见了,她不得自由。
此刻,她站在城墙上,看向骑在马上的儿子。
她抬起了手,顺了顺头发。
曜哥儿看见娘亲的动作,心领神会。他骑马过去,站在城墙下不远。
这边还商量着怎么跟这位世子谈呢,却见雍王妃猛的朝下一跃。
众人大脑一片空白: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