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82)
桐桐还没回到洛阳,各种消息已经纷至沓来。
“耶律宗元……被叛军所杀?”桐桐将信看了三遍,才确认:大辽完了!
四处都是打着大辽旧臣旗号的部落,他们说是为了旧主复仇的,可其实呢?不都是想再一统草原,成为新主吗?
乱了,便心不齐了!
桐桐在船上呢,她靠在床边,看着滔滔江水,又何尝不唏嘘呢?
白娘递了披风来给她披上:“娘娘,这是好事。”
桐桐没言语,只笑了笑。她只是想到在交趾再次见到赵祯和曹皇后,陌生的地方见故人,只觉得颇为恍惚。
一路颠簸,赵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以为他的身子不好,多少还有些操心。可这一路上行来,见的都是赵祯半生没见过的风景。所以,他过的很愉快。见了桐桐,笑的都是朗然的。
他那一笑,桐桐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自在了。
那天晚上,跟他们夫妻把酒言欢言无不尽,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摊开说了。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也因着知道这一别就是再也见不到,所以,回程的时候她还在说,“都说车马慢情才长,可也因着车马慢,多了许多的遗憾。”
她在说什么,别人完全不懂。
好似除了四爷,谁也不能懂她偶尔冒出来的矫情。
如今坐在船上,拿着这封信,别人依旧不能懂她想的是什么。
船进码头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
河两边靠着岸的地方都结了一层冰了,她挑开帘子出去,外面好大的阵仗。
旻哥儿蹦着跳着往这边跑:“娘——娘——”
桐桐看着孩子笑,而后抬头去看四爷。四爷站在船下,要接她下船。
旻哥儿上了船,跑过去就抱着娘亲的腰:“娘,说好的半年,这都一年了。”
“还委屈上了?”眼泪都下来了,“计划哪里赶得上变化快?瞧!堂堂秦王殿下,老这么哭鼻子可不成。”
她拽着孩子往过走,到了船边旻哥儿一蹦就下去了,桐桐也要蹦,结果一蹦,四爷给接住了。她咯咯咯的笑,接住了就不下去了,你抱着我走吧。
“那就抱着走!”
这么多人看着呢,肯定不能真叫抱着。她蹦下来,一手牵着四爷,一手牵着孩子,朝来借的大臣点了点头,嘴上就跟四爷絮叨:“……给曜哥儿和灿儿的冬衣,都送了么?曜哥儿还罢了,灿儿……”姑娘家的里衣,你也操心不到呀!
她就抱怨他:“我就说吧,少叮嘱一句,你一准就想不周全。”
四爷点着头:对对对!你都对!家里离了你就乱套了。
她又问旻哥儿,“你按时练功了?”
练了……吧?
桐桐一瞪眼,这熊孩子不说话了。她不训孩子,转脸继续絮叨四爷:“我就知道,你对他练功的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是,爷俩比着偷懒呢。”
四爷‘嗯嗯嗯’的点头:对对对!你训的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旻哥儿咧着嘴笑,头歪在娘亲的胳膊上蹭啊蹭的。这才对嘛!娘不在,家都不像是家了!娘一回来,家就回来了。
回来了,顾不上休息。看看能给曜哥儿和灿儿送点什么,至少得叫孩子们知道,她平安的回来了吧。
于是,到处都是忙碌的。
忙碌嘈杂了,大白天的,四爷鼾声如雷。
桐桐的手停下来扭头去看他,而后就笑,干脆把人都打发了,踢了鞋子也躺上去,就这么挨着他睡吧。
睡到晚上了,四爷才醒过来。他一动,桐桐才醒,也扭脸看他,抬手摸他下巴上的胡茬,“过年了,放假吧。歇半个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四爷把她裹在怀里:“别动!叫我抱抱。”
桐桐用头顶蹭他的下巴,“孩子那边我盯着,你能歇歇了。”
“以后搬到涿州,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园子?”
桐桐就笑,“房呢?是新的吧?”
四爷忍俊不禁,“新的!全新的。”
“新的就行,别的不讲究。”什么雕梁画栋的,这玩意挺耗费人力的。咱先有个地方住就行,阔朗也是一种风格嘛。
两人插科打诨,没说几句正经话。可什么事两口子呢,这不就是两口子嘛!整天说正经话的,那过的什么日子呀?
这么一消磨,真就是一身的疲惫都脱了。大臣都觉得官家没那么冷厉了!
真的!这后半年大家是真觉得这位官家不好相处,待人严厉,说话刻薄,哪里有当年的君子之风。当真是连装也懒的装了。
现在嘛,之前的感觉又回来了。哪怕大家知道这是装的,可肯装一下也好啊!叫人家都松口气能怎么着?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岩母和萧啜不|带着女儿来了。
而今的洛阳好生的繁华,这是耶律岩母和萧长寿都没见过的!便是萧啜不|他也不曾来过洛阳。
北边一直用兵,可北宋境内却安泰自若。百姓们各自过着日子!街上那穿丝绸的,穿棉布的都不少。未必鲜亮,但至少瞧着保暖整洁。
故人再见,不胜唏嘘。
桐桐亲自上前,接了耶律岩母下来。
当年那个傲娇的小公主早不见了,眼前面相有些苍老的妇人身上真的一点也无当年的影子了。
她拉着对方冰凉的手,“怎么选了这样的天赶路?多冷呀!”
耶律岩母朝马车上指了指,“那只老秃鹫在里面,还不好意思下来。”
桐桐就撩开帘子,“那我亲自请。”
萧啜不|真的是老了,看上去比四爷和桐桐年长十多岁的样子。
桐桐就笑:“萧兄,下马车吧。半生已过,见一面少一面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见的。”
说的这是什么话?就跟我明儿就要死了一样。
萧啜不|起身,也不要人搀扶,可下了马车却踉跄了一下。四爷抬手扶住了,“里面请吧!她惯常就是那样促狭的性子,你知她的为人,莫要真被她气着了。”
不气!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
整了酒席,也不要谁服侍。一家带一个孩子,六个人围了一桌,吃顿饭吧。
萧啜不|三杯酒下肚,就笑道:“当年我们夫妻出使夏州,半路上碰上你们。当时,我们是什么境况,你们又是什么境况?可以说呀,彼时,你们当真是一无所有。我呢,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从一无所有到坐拥天下。说实话,赵从真,有时候回过头去想,我都觉得不真实。”
四爷笑了笑,给他又把酒斟上。
旻哥儿乖巧的拿着筷子吃碗里的菜,默默的看了对方一眼:赵从真?赵从真是你该叫的?
桐桐警告的看了儿子一眼:别胡闹!名字而已,叫一下怎么了?
萧啜不|端着酒杯,轻笑了一声:“不瞒你说,我这一路上,是求神拜佛走过来的。”
哦?开始求神拜佛呢?
四爷越发的笑了,“神佛告诉你什么了?”
“神佛告诉我,我便是败了,也是赢了。”萧啜不|摇头,“一个人这么说,我不信;两个人说出大差不差的意思来,我也不信。可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告诉,我走到如今,已经事赢了命了。”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败的一败涂地,怎么就是赢了呢?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眼里,二位都算是智者,能给我一个答案否?”
四爷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你一路求神拜佛,佛经你却读的少。《楞严经》你可读过?”
不曾。
“《楞严经》上说,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立。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四爷看着他,又道:“《大智度论》中也说,‘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世界’。”
何意呢?
意思是:“从时间来说,时间是无始无终的;从空间上来说,空间是无边无际的;从数量来说,如现在这般的天下,是无量无穷的。”
萧啜不|愣了一下,似乎是懂了,又似乎事没懂。
桐桐起身,从一边小几上放着的簸箩里拿了一个毛线团。这个毛线是自家搓的,为的寻找羊毛更精细的用法。
她个毛线团没整理,就是搓好的线杂七杂八的揉杂在一起。
而今,她把这个拿过来展示给对方看:“你看,这两条线交叉住了。这就仿佛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于是,我们有了交集,有了我们一起经历的这些。可是,的我们,也因为我们幼年的遭遇……我们早亡了,不存在于另外一条线上。于是,你有了另外一种可能。也许,你的可能是早亡?或者……”她又扯出更
萧啜不|这次好似听懂了,“也就是说,他们窥探了我的另一种人生。比之现在,哪怕是我输了,也算是赢了。”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这么想着,你是不是就不用太过于纠结,非得给大辽陪葬了呢?
可人的执念又岂是一两句话能了结的?
三年之后,曜哥儿荡平了大辽,踏马走进了大辽的都城之日,萧啜不|跪在了耶律隆绪的灵堂之前,自戕了。
耶律岩母看着丈夫躺在血泊里,谁都没惊动。她拿起了那把带血的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这一天,曜哥儿站在辽国皇宫的大殿上,那么些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可那两个人,却默默的死在了府里!
大辽灭,他们殉,与国长存!
曜哥儿的手放在大辽的玉玺上,背对着降臣,“以国士之礼,厚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