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这口锅,谁来背上?

“这是何意?俺反正不信。”

典韦嗤之以鼻,他发现现在贾诩老儿也以前不一样了,喜欢顺着君侯的话说。

赵云也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道:“咳,我以前信,现在也不信了。”

贾诩咋舌道:“二位何不想一想,本身君侯已知晓邢道荣好大喜功、骄傲自满,一开始诈败是为了提振其气势,抬高零陵军的地位,而且此前所造就的局面,乃是零陵军即将得胜,但是现在君侯一刀斩敌,零陵军群贼无首,便是思量此前即将得胜之事,怪罪于哪日鸣金。”

“若是邢道荣还活着,或许能够解释,但现在邢道荣已死,如何安置他带来的零陵部曲,就成了大问题。”

贾诩轻抚胡须,面带笑意,嗤笑道:“哈,若是此前零陵兵马不忿,已有人去状告了襄阳,那可就更加精彩了。”

“二位将军,待君侯再扬威一会儿,敌方兵马按捺不住的时候,你们再各领一支骑军杀出去,大破敌军,将他们击溃,接着不必深追,不出数日,其营必乱!”

“嗯,好!”

几名将军暗暗点头,觉得贾诩此言也颇有道理,反正此仗应当可胜,而且是一场漂亮的大胜。

不过他们忽略的是,其实这最后斩敌的事情,谁去都可以做。

贾诩看这些将军们又重新目露振奋之色,神情颇为精彩崇拜,暗暗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们好像信了。

方才这半真半假的说辞,其实都只是猜测,但是从根本来说,任何一道计策,都只是虚的,效果未必能十分而现。

或许也只有七八分而已。

果然,不多时后,张韩提着邢道荣的头颅在战场上走了几圈,很快零陵兵马就忍受不住了,几名将校冲将上来,率军冲锋,丝毫不顾身后刘磐的命令。

敌军一乱,数百骑朝着张韩冲锋,而营中的典韦、赵云见状,立刻各自率军杀出去营救。

张韩不思后退,而是扯了一块布,将邢道荣的首级捆缚在马鞍旁悬挂,再一夹马背,赤兔发出一声激昂的嘶叫,双目怒意骤起,向前而冲。

一道赤红之影转瞬间宛如飞矢射入奔来的骑军之中,长枪迅猛挥舞之下,立刻冲翻了三四人,又杀向其内,直直的刺挑二人。

直杀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喝骂之声不断,张韩之影宛如凶兽,刚硬不退,前冲的撞击难以撼动分毫。

杀穿了一条血路之后,已是十数人倒在地上,十几条战马四处奔逃,张韩又拉了赤兔一把,马头向侧,绕开了此后冲来的骑兵。

赤兔脚程极快,几步路就已狂奔了起来,身后那些骑兵居然追赶不急。

待赵云、典韦领兵杀来之后,转瞬间杀入敌军阵中,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见此情形,刘磐、黄忠只能下令出兵,前去断后营救。

一番乱战,刘磐军折损了数千人,零陵兵马更是散去大半,其余将军引残军回营而去。

隔了很远依然还能听见追杀的马蹄声,这些追兵身影只是远远地驱赶,但是却没有贴上来砍杀。

半日过去,他们方才回到了营地之内,但此地搭建的营寨也已经不再安全。

黄忠卸甲之后洗去了身上的血污,换了一套内服,立刻来主帐见刘磐。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到了两次通报,说零陵兵马怨言极大,已经有数百人有哗变之行。

若是不再镇压的话,可能会造成大乱。

此时零陵兵马粗略清点下来还有三千左右,军中已又推出了一人作为统帅。

黄忠到达主帐,见到刘磐此刻也是双手捂住面部,低垂而下,心乱如麻。

“将军。”

“汉升,此次一败涂地已无反败为胜之可能,新野或许拿不下了,应当立刻向襄阳求援……”

刘磐当即起身,满脸急切的和黄忠说道。

此刻他心中亦是没了主意,只能和经历丰富的黄忠商议。

以往两人行事均是相互商议出来,交情已极深,黄忠虽无显赫身份,没有盖世之功绩,但胜在见得多、听得多,关键时候能沉稳得下来。

黄忠叹道:“此前早知是计,奈何张韩深谙人心,仿佛早已猜透我营中态势,知晓这邢道荣不听人劝告,会一意孤行。”

“方才会至这般状况,我们即便是拉也拉不住……”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若是邢道荣听劝,哪怕他憨傻也能劝回来,不至于让张韩的计谋得逞。

而现在,不光零陵军整个被毁,长沙军同样要面临上此鸣金退军的罪责,至少定一个错失良机的罪名。

这时候向襄阳请援,其实乃是要承担战败之罪,有人顶出去才行,这些话,黄忠不好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他不是怕死,怕的是刘磐说出一句让他黄老将军顶罪,扛下罪责……

黄忠年纪已逐渐大了,听不得这些话,如此刺痛的一击,足够令他这辈子再无半点念想冲劲。

刘磐叹了口气,再次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又何尝不明白个中复杂,更何况邢道荣还提早向襄阳发出了军情,将上一次鸣金之时先行状告了回去。

至于结果如何,还未能传来消息,若是叔父因此暴怒,他们两人都难逃罪责。

想了许久,刘磐猛然一拍大腿,道:“汉升不必担忧,既是兵败,自然需要如实告知,方才不会再败,张韩狡诈,善识人心,麾下文武皆是不俗,此情如何不能认。”

“我自有过,可一力承担,我以主将身份,向襄阳请罪便是,结果如何你不必为我担心。”

黄忠鼻头一酸,心里莫名多了些许暖意,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刘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劝。

不久之后,飞骑从营中出发,将军情送去襄阳。

一夜送达不敢停留,刘表本就在时刻关注各地的战事,已经很长一段时日未能睡得安宁了。

整个人也都苍老了许多。

而今,江夏被攻占,孙策又收得豫章,曹昂、张辽屡屡进犯荆州之地,已丢失数座城池。

若是此刻再传来南阳兵败的消息,那局势就真的有些危机了。

境内的家族,也许会产生动摇,很多原本平稳的政局,也会悄然变动,刘表会变得无法制衡手下的各家族势力。

“报,”门外,有主簿谋臣快速走来,进了大堂之后躬身行礼,“主公,有南阳急报。”

“速速请来。”

刘表霍地起身,连忙向外走去,一只手背在身后,看似平稳,其实那只手已经暗暗发抖。

他虽不敢期待大胜斩杀张韩首级,但却也害怕传来溃败的消息,至少可以平稳顶住这支兵马方才是最佳局面。

因为一旦兵马对峙,那就意味着北方冀州会成为自己的助力,牵制曹操的主要兵力。

他曹操一定没有本钱和南北同时开战。

不多时,刘表到了院中,那狂奔一夜的骑兵已精神恍惚,满头虚汗,见到刘表后立刻拜服,道:“主公,进新野的零陵、长沙两军大败,只能退守十余里,为防止张韩趁胜袭营,故而弃守此前的营地,转而驻守于关隘。”

“这是刘将军送来的军情,系其亲手所写,请主公过目!”

刘表“啊”了一声,连忙颤颤巍巍的拿过书信,卷开一看,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军情上写明,张韩施计令邢道荣自大,乱了军中阵脚,待第三日再交战时,他一骑当先斩杀邢道荣,再斩杀副将十三人,大破零陵军。

又解释了此前邢道荣送来的军情,以及当日鸣金之事。

刘表攥紧了拳头,心里正是滴血般的难受疼痛时,忽然又有人大步奔来,直接闯入衙署大广场内,向前狂奔,身后数十名宿卫喝止,更有张弓搭箭者。

这些宿卫很快将他拿下,押到了刘表的面前,那人满脸血渍,一脸风尘,灰头土脸的哭喊起来:“主公,我家将军被刘磐、黄忠害死,如今战败,他们还要暗中遣散零陵军马,颠倒黑白!栽赃到我将军头上,我们零陵兵数千人回不去家,请主公为我们做主哇!”

“你胡说!”先前来的飞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先后到达,但路上不曾照面,很明显是两条路过来。

而这人或许是提早出发,也许是回营之前就已经派出来了。

毕竟,在大军回守襄阳外关口之后,早已是镇压了零陵兵马,严密看管他们闹事。

不可能再派得出骑兵来报信。

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漏了此人……若是路上碰见就好了,我可先杀之,再来送军情。

“何曾胡说!?”那人双目一瞪,竟是挣扎着要再起身来怒喝,被压下去后龇牙咧嘴,艰难道:“我家将军本来三战连捷,正要趁势攻营,伱们居然鸣金收兵,让我军气势全无!”

“第二日又匆忙催我将军出战,须知此前刚刚连战三场,如何还有力气!?先书有言兵者,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此战败,还不是你等逼死我家将军的!?”

“明明是他好大喜功,非要再次出斩,结果被张韩斩死!!”

院中此人满脸愤恨之色,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主要是他也无法反驳。

当时的状况,居然真的很像是他说的这样,连战三场,第二日又再出阵,本就累了一身疲惫,如何能与强敌再斗?

刘表听完之后,怒不可遏,当即把手中的军情扔在了地上,喝道:“立刻传令,让刘磐、黄忠,回来听候发落!!定要治他们错失战机!害死同袍之罪!!”

“我立刻派遣将军去接替,统领零陵军回军驻守,”刘表之怒,让先前来报信的人大失所望,呆愣当场。

他只想着若是真的如此定罪,一旦传出命令去,自家将军在军中威望尽失,沦为笑柄,无论结果如何,也许再无可能平反了。

他连忙单膝跪地、抱拳朗声求道:“主公,切莫听信一面之词,张韩军中文武众多,用兵狡猾,此也是他的离间之计!他勇武不下于吕布,智计不输当世一流谋臣,若是此可换军去镇守,恐影响全军局势!”

“黄老将军曾也力战张韩麾下两将,皆说他们有当世无双之勇武,可见邢将军三战可轻松得胜,却未斩一人,定是计策。”

“住口!”刘表急得上前踢了他一脚,却未能踢动分毫,接着沉声道:“刘磐身为主帅,无计可施便是大罪,无能之人如何还能为主将,立刻换他回来,让黄忠接任先行驻守,我自会再派兵马前去!”

“唯。”

左右得令,见刘表表情坚决,已不会再变,立刻前去传令。

此刻,愠怒不已的刘表只觉得头晕目眩,局势至此,只能说已让他心中一团乱麻,他竟想不起为何开战。

回到堂中主位上理了理思绪之后,他猛然想起来,好似起因就是那五百匹马……

五百匹马。

“张伯常!”刘表想到了这件事,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唾骂了一句,“你当真是个混账东西,就为了五百匹马,竟如此大动干戈!至于吗,至于吗!!”

想到这,他神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将最先来传令的人叫入堂上,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是刘将军营中宿卫统帅,姓魏名延,字文长。”

刘表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此人面貌躺正,颇为魁梧,身姿矫健,胡须虽短却形如刀斧,年岁应当不过三十,但看手脚粗糙,应当已在军中许多年了。

“你是哪里人?”

“在下义阳人,”魏延声音沉稳,颇有令人镇定之感。

刘表回想他方才那一番话,越发觉得此人口齿清晰,颇有见地,叹道:“长文,我方才不是一定要治罪于刘磐。”

“他是我的侄儿,调任回来反而是保护,而且现在不是争论谁人罪责的时候,而应当迅速平息军中怨气,只能如此行事,你明白了吗?”

魏延陷入沉默,并没有回答,其实他心中并不认为此法上佳,反倒是心有抵触。

这,不是和稀泥吗?

不管战前真相,只想迅速平息军愤,只为他们能继续卖命,可如此作为,长沙兵如何?岂不是白白背上了怯战的声名。

不分黑白,虽能平一军,但却也能寒一军。

魏延心中更愿意刘表增兵而去,记下此过,全力攻取新野,再让长沙、零陵两军吸取此过戴罪立功,如此仍然可用洗刷此败为由,重振军中士气。

“在下明白。”

“我看你忠心耿耿,又见地不俗,你也不必回去了,就在襄阳跟随于我。”

刘表又多看了他几眼,隐隐有一种发现人才的感觉,于是打算将他留下来。

“……”魏延也没有多言,平静的抱拳鞠躬,最终道:“多谢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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