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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陆怀先是按着李玉娴的嘱托,给院里的‘宝贝们’除草剪枝浇水,顺手折几枝晚桂,长台和厨房各插几枝,又挑出几株饱满的来,送到李玉娴房里好哄她开心,接着就是将家里上上下下洒扫并消毒,一上午下来,几乎都没停过。
这会儿刚准备起灶烧水,开始忙活着午饭的事,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出去一看,竟是郭襄,手中还提拎着水果。
她见陆怀出来,就拿出她一贯的微笑与熟络,笑着从大敞的门进来:“陆小姐,我来看看李老师,不知道李老师方不方便?”
陆怀这才想起,昨天一天都着急忙慌的,李玉娴只是跟她请了假,之后也并没有将得水痘的事与跟眼前这位说呢。
“抱歉啊,昨天班上实在是太忙了,没及时过来探望,李老师呢,她怎么样了,是感冒了吗?”
一连串的话,说得情真意切,看似是真的十分担心李玉娴的状况。
但在陆怀眼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抵触,甚至挑起了想跟她算账的念头:“她得了水痘。”
郭襄果然愣住。
陆怀捏了捏手中的锅铲,板着脸,颇有一种审问的姿态:“她平时也不去哪里,星期六上完课回来就得了水痘,郭老师,你们那里的孩子......”
郭襄也是个人精,一下就将陆怀话里有意无意的谴责给听出来了,于是赶紧撇清关系:“啊,怎么可能嫩,我这边没有家长跟我反馈有孩子得水痘呀,上周也没有孩子请病假......啧,李老师怎么会长水痘呀,这个不是孩子才会得吗?会不会是上其他地方才染上的啊?”
郭襄表现得实在是无辜,估计本就与孩子打惯交道,将那柔声细气的语调拿出来时,让人没办法唬着脸与她对峙起来。
毕竟说到底,这是陆怀用排除法算出来的猜测,郭襄不承认,那她也不能一帽子扣死在她头上,但陆怀接话的语气还是有些没好气:“她在楼上休息,心意我替她领了,但探望还是不太方便,怕传染给你。”
“啊,得水痘还是挺难受的......怎么会这样......”郭襄喃喃着,似还是挺担忧的。
“所以估计这半个月她都没法去上课的,毕竟你那边都是孩子,要是把病传到孩子身上了就更不好了。”陆怀想起自己锅里还炖着早上秦阿爹端来的盐烧白肉,怕水烧干,就赶紧先回去关火,边走边跟郭襄交待。
郭襄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厨房,将手中的水果篮子放在桌上,苦恼道:“是啊,昨天的课,李老师突然请假缺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教了,家长们还问我怎么今天是我上课,搞得我都不好交待,哎,后来收上来的课堂作业还在我那边呢,看来李老师应该也没有精力批改了。”
陆怀听了心里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并不和她特别客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她和你那边续的合同也已经到期了吧。”
本来这事让陆怀提出来是不大妥当的,可无奈她家大小姐本来就不爱俗事缠身,又或是古人的身份自始至终都对她有很大一部分影响,以至于她对现代社会的运作始终存在一种迟钝感......合同不合同的她不管,工钱不工钱的,只要不差她的,她也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只是一心一意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兢兢业业备课,准时准点上课,认认真真教授,一丝不苟得一塌糊涂。
要换做自己是郭襄,有这种‘傻不拉几’的好员工,她也不舍得放手。可作为李玉娴的女朋友兼‘现代经纪人’,她自然多少对这个郭襄有点意见——总觉得她是什么笑面虎、老狐狸之类的角色,表面上想跟你做好姐妹,心里却都是计较着生意......
“对对,合同,我其实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李老师再好好聊聊合同的事了。”
陆怀皮笑肉不笑。
心里直泛嘀咕:这合同都到期挺久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等她提了,才堆着笑‘一直想找个机会’了。
“虽然这是你们的事,玉娴不说什么,我也不好像个显眼包似的在中间多说什么,但是咱们该有的流程也得有的,你不要欺负她。”陆怀隐晦地敲打着,既不能暴露出自己和李玉娴这层特别的关系在,也不好将心里那点对郭襄的成见表现得太明显。
“不会的!”郭襄连连摆手,又勾出一个陆怀不是特别喜欢的笑来:“说真的,我特别喜欢李老师,又谦逊又专业,我知道她对我也一直都很信任,所以我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陆怀:“......”
“倒是陆小姐,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呀,感觉你......”郭襄话也不说完,那带着些许探究的笑意里总觉得夹着很多深意,让陆怀觉得不舒坦,可偏偏这个人又说话做事叫人拿不住她的把柄,只是感觉,却没有证据。
“你想多了吧。”陆怀有点不想和她多聊了:“快到饭点了,郭老师不回去做饭吗?”
很明显,逐客的意思。
“我的话,就一个人,日子过得糙了点,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口就行,唉,那我就不打扰陆小姐做饭了,代我问候一下李老师,真的很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呀......”
“嗯嗯。”陆怀连应两声,只想快点结束了话,好让她离去。
“那我先走了,再见,陆小姐。”
“再见,郭老师。”
郭襄带来的这一插曲,搞得陆怀心情有些懊糟。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是很喜欢郭襄,毕竟人家也没有什么讨人厌的理由,除了略带资本家圆滑味儿的姿态之外,其他都还算不错,至少这么几个月下来,对李玉娴也挺好的。
可是。
可是她就是没理由地不太喜欢......平时见不到没太大感觉,但接触起来就各种别扭,跟天生气场不和似的。
带着些许气恼,将蒸笼上的白肉热好,早上还有吃剩的冷粥,热热就算作自己的午饭,至于李玉娴,又给她下了碗阳春面,烫了把青菜,面上又铺了好几块白肉,不点一滴酱油红汤,以防到时候让疤着色。
一切都准备就绪,陆怀阖上院门,托着托盘将饭端到楼上,来到门口,整理好情绪,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门:“吃饭啦,没有手开门啦,帮我开个门吧。”
没一会儿,里头就传来脚步声。
接着门被打开,里面的那人委屈巴巴看将过来。
陆怀看到她的表情不由一愣,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急问道:“怎么啦小可怜?”鲜少在李玉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跌进了水沟般,用着湿漉漉的眼神望着救起她的人。
“很忙么?”
“刚忙停呢,是不是饿啦?”
李玉娴转瞬就将方才的神情尽数敛去,让道给陆怀,好让她进来:“不太饿,刚刚险些睡着了。”
陆怀脚一勾,将门带上,看了眼电视上暂停的动画片,挑了挑眉:“咦,是那个动画片不好看么?”
“好看的。”李玉娴蔫蔫儿地应着。
只是一个人看,着实无趣了些。
“那就好,来吧,先吃饭,早上阿爹送了肉过来,还叮嘱说让你多吃些,吃多了身体才好得快。”
李玉娴早已将托盘上的菜色看了个清楚,甚至都能猜到了陆怀的心思,于是纤手一指:“我想吃粥。”
“哎?不行,粥是我的,你吃面!”
“我吃不下面,想吃粥,好下肚。”
“可以,我特意给你下得面欸......”
“你吃嘛......”
陆怀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吃什么都行,但是多吃肉。”
“嗯。”李玉娴点了点头:“你上午辛苦了,你也多吃些。”
虽然人在房中,但心却是与陆怀一道飘在外头了,动画片里讲了什么她一知半解,倒是陆怀一上午做了什么,她知悉得一清二楚,洗衣了,洒水了,扫地了,剪花了......就是有客人到访,细听之下,也能辨出来人是谁。
“方才,是郭老师来过了?”李玉娴用小汤勺舀着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就这榨菜吃,边吃问。
陆怀夹肉的筷子一顿,随即从自己的面碗里挑出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到李玉娴碗里:“嚯,你不说我都忘了,是的,她来过了,带了点水果来想探望你,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去挑挑看有没有你爱吃的水果,帮你拿些上来。”
“好.....”李玉娴小小叹了口气:“哎,估摸着我要缺席好多堂课了,也不知道她要怎么解决。”
“你就安心养病,别去管她了,她是老板,总能想办法解决的,当初拉你去代课,不也是因为原本的老师腿摔折了么?”陆怀试图不带感情地陈述着,但那微小的表情又暴露了她想要隐藏的情绪。
这李玉娴又是多敏锐的人,一下子就觉察到了陆怀神色中的不愉:“怎么了?可是她来找你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陆怀不好说,自己就是无凭无据地觉得她不是老好人吧。
“只是?”
“只是跟她说起了合同的事,你跟她签的合同不是到期了嘛。”陆怀噘了噘嘴,不满意道:“而且也挺奇怪的,照理说之前那个老师摔伤腿也该好了吧,好了应该就能上课了吧,怎么还让你代课?”
李玉娴眨了眨眼,似是经此提醒才想起这档子事:“也是......”
“你也不问问她?”
“我忘了。”
“如果是不跟人家签了,她倒是也挺赚的,一样教学生,还是收那么多钱,但是请你代课又不用出那么多工资,怎么算都是用你更赚......”
李玉娴点头:“说得有理。”
陆怀都快被她这呆样儿气笑了:“你啊,总也得留个心眼儿,合同也不跟你签,你照样兢兢业业去给她上课了,万一她不给你结工钱怎么办。”
“不会吧,若是她要骗我给她打白工,那早就骗了,也不至于现在才骗。”
“你倒是相信她。”
李玉娴算是有点品出来了,脸上稍微盛了些笑意:“你粥里可放了什么佐料?”
“没啊,跟早上的一样,就是白粥。”
“那难不成这水痘还有人改乱人味觉的作用,怎么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再吃,这粥就酸了。”
“啊,不可能吧,难道放了半上午,就已经馊了?”陆怀压根没品出来李玉娴的揶揄,甚至有些急了,赶忙用筷子勾了一点吃进嘴里,可砸吧了好几下,粥都抿成米汤了,也没吃出来酸味儿:“没有啊......”
“不是醋味?”
陆怀:“?”
“那许是我品错了吧。”
陆怀:“......”
李玉娴又假模假势舀了一勺吃:“嗯,确实是我刚刚品错了,不酸了。”
“我没吃醋好不好!”陆怀这才明白李玉娴的用意,立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起来。
“嗯嗯嗯。”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也不至于吃她的醋吧......她......有什么地方好让我吃醋的呀。”
吃醋这档子事,这好像对于陆怀来说是有些新鲜的,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又或者说即便体验过,也无法将其明确地归类到吃醋这一行列。
而与吃醋想近的,是占有欲与控制欲,这一点陆怀倒是有所体会的,比如她会担心李玉娴与现代社会的联系越发紧密而与自己疏离,害怕她总有一天会见识到了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而离开自己。
可是吃醋她不想承认。
尤其还是为了一个郭襄而吃醋,为一个更像是假想敌的人吃醋,怎么看都觉得好像自己有些不够大气了......
如果要吃醋,那当然是拿出能说得过去的证据来的。
“好吧,我是吃醋,她说什么呀,她刚跟我说,她可喜欢你了,还说你很相信她,她不会亏待你什么的......”陆怀闷闷道,将那不高兴的模样都显在了脸上:“奇奇怪怪的,说得好像她跟你关系好得不得了一样。”
“噗。”
“你说是不是,就感觉挺没有边界感的,反正我天生就是不太喜欢和这种人交际,总觉得到时候被她卖了也不一定。”
李玉娴含着汤勺,微微偏首,玩味地盯着眼前这个面红微嗔的女人,不置一词。
陆怀被她看得脸红起来:“你干嘛呀!你就说是不是嘛!”
李玉娴:“嗯......”
“哼!不跟你说了,快吃,吃完给你上药!”
“啊?”李玉娴刚还略带得意的脸顿时又苦了起来:“医生不是说,一日两到三次就好么?”
“是啊,早中晚,不是正好三次么?”
“......”
“怎么了,是不痒了么?所以不要涂了?”
李玉娴委屈地瘪了瘪嘴,最后还是妥协地蹦出了一个字:“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