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的春申城。春申号空天战舰的囚禁室里，利昂躺在复健箱里凝视着同样平躺在冷凝箱中的黑豹。冷凝箱上的防弹玻璃护罩内结满了细小的冰晶，黑豹裸露的黝黑结实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固定在他四肢上的输液管在缓缓地往他体内输送营养液以维持他冷冻状态下的生理机能的运转。冷凝箱外朝向利昂的一侧的小屏幕上黑豹的心率图平缓地波动着，隔十秒钟跳动出一条不高的曲线。被治好伤之后黑豹就被实施冷冻关在了这里。
这之前利昂曾来看过他两次，与他进行了两次困难的交谈。黑豹的嘴巴很紧，虽然听说被捕的几位队员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之后他的心态松弛了一些，但他始终没有表露一丝真实的想法。
因为这次受的伤太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而且即便恢复了利昂以后也可能参加不了一线任务了。郁闷之余他决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好战役总结之后，他决定分别与圣殿骑士们谈谈，了解更多他们的情况。因为投降的狮王等人被关押在荒洲城战区的监狱里接受治疗和审问，暂时不能被解押到这里。他决定先找原龙象国圣殿骑士负责人黑豹谈谈。
一名操作员在囚禁室外的操作间里对黑豹进行催醒操作。黑豹四肢上的输液管里的营养液被切换成复苏剂。等了两分钟，冷凝箱的防弹玻璃罩自动向一侧翻开，涌出一团冰雾。接着仪器上的心率图跳出一条高高的曲线，躺在箱里的黑豹忽然张开大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醒了。
操作员检查完黑豹的体征数据，通过通话系统对利昂说了一声好了。
利昂让个人终端联通冷凝箱上的悬浮屏，看到躺在冰雾中的黑豹黝黑的脸。
黑豹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个世纪。他略微抬头四顾，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一个箱子里，四肢和身体上中下各部都被牢牢地固定在箱子里。他闭目沉思，想起自己伤好了之后就被龙象人送到了这里，然后被注射了一种针剂，之后他就睡着了。随后往事断断续续浮出脑际，他感觉到冰冷的身体从心脏和四肢开始慢慢地恢复了热度，一点点苏醒。
接着，他发现了悬在面前的视频里有一张包着白色绷带的怪模怪样的脸，绷带之中有一双黑蓝色的眼睛正冷峻地注视着自己。他直视着那双眼睛，觉得眼神很熟悉，过了几秒钟才想起那是龙象特种兵的头头利昂。看来最近他们又在外面干了不小的事情，连这个大块头都受伤了。
他直率地问道：你这次想跟我谈什么？
利昂滑头地避开问题：我想跟你通报一件事。
请讲。
我们在荒洲城和沐蓝星上的其他圣殿骑士干了一仗。
黑豹一愣：其他圣殿骑士？
是的，利昂答道，其他二十九名圣殿骑士。
黑豹释然：难怪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是啊，利昂继续回答，我们死了很多人。
这次火眼特攻大队在断魂谷战役的惨重损失是他近些年来最大的痛，想起来就觉得肝疼。
黑豹很想知道结果，便问道：我们的人呢？黑熊？狮王？海象？蜜獾？他们都来了？
利昂如实相告：黑熊死了，几个手下死的死伤的伤都被我们抓住了。狮王和海象带着手下投降了。蜜獾带着剩下的两个手下跑了。还有一个躲在水里的女人也跑了。
黑豹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龙象人这么厉害，不过他更想不到狮王和海象会投降。看来这次龙象人又赢了。他答道：躲在水里的女人叫水母，她是黑熊的得力干将，也是黑熊小队里最难搞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遥远的往事，补充道：圣殿骑士里有两个女人最难搞，他们都在黑熊的小队里。还有一个叫虎王，她还活着吗？
你是指那个玩飞刀的女人？
黑豹点头：是她。
利昂想起在海星国的经历：这个女人确实很难搞。她受了伤，不过没死。
黑豹以前也没少吃虎王的苦头，便问道：她杀了你们不少人吧？
可不是，利昂自嘲地答道，我身上就有她的飞刀留下的伤，差点把命都搭在她手上。
黑豹忍不住笑了：你应该庆幸她没杀死你！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因为黑豹还是被捕以来第一次和自己开玩笑。利昂决定继续和他聊下去：你们都很不错。客观地说，和你们相比我的人整体素质差很多。
黑豹不这么看：也不尽然。你们有你们的优势。
比如？
黑豹叹了口气，答道：你们有一个团结的政府，还有民众的支持。和你们相比，里恩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妄想狂。
他忍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自从到了深海基地，他发现一切都不像里恩的征召书上说的那么美好。那是一个残酷和惨烈的地方，每个深处其中的人就像被触动了发条一样被激发了体内的兽性。活下来的人虽然拥有了里恩赋予的各种能力，但都丧失了更多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圣殿骑士都是一群残缺的家伙，而且很可能时日无多。他们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但又无能为力。
利昂抓住机会，说道：我曾在里恩的荒岛组织干过一段时间，是他在龙象国的五个合伙人之一。
这话令黑豹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坦率地说道：我也是之一，不过你知道里恩不会告诉我们其他四个人都是谁。
我知道，利昂也坦率地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是他安排在龙象国的叛军负责人。不过和你不同，我是接受了政府的任务才成为他的人的。
他回想往事，由衷地说道：里恩确实是一个很能煽动人心的人。
黑豹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他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了，便说道：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这样吧！我累了。
利昂知道差不多了，不过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是谁破解了里恩的瘟疫病原体吗？
是谁？这一直是黑豹心中的一个谜团，不过他已经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利昂答道。
你是指里恩让我抓的那个男孩？
是的，利昂答道，应该说是他和他的表妹无意中扭转了这个世界的局势。
黑豹觉得自己想抓狂：无意中？
是的，利昂答道，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应该还要在你们的压力下沉寂更长时间。而且——
他坦诚地说道：这个时候我们很可能已经丧失了对未来的最后一丝信心。
黑豹陷入了沉默。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沐蓝星世界将会怎样？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他的头绪还是有点纷乱。不过至少有一点很确定，如果瘟疫病原体没有被破解，此时他很可能就像里恩承诺的那样已经带领龙象国境内十几个叛军基地的人占领了更多的城市，而不是被关在这里。
我能见见这两个孩子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利昂爽快地答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黑豹闭上眼睛，说道：你让我想想。
利昂意识到自己可能太着急了，便说道：好吧，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们先不谈条件。
他顿了顿，说道：我安排一下，让他们来见你。
希望孩子们能令他有所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