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君煜知道,蒲家每代两名男丁,老大要么是残疾要么重症,老二则健健康康继承家业。
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六百年来萦绕在南阳蒲氏每个人的心里。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糊涂人,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看见母亲抱着大哥哭泣,说着一些‘对不起’之类的话语。
所以,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从小就对那个不能下床的大哥关爱有加,对他则严苛疏离。
随着年纪长大,他慢慢也清楚蒲氏的诅咒与老祖宗有关,与那只他基本不会踏足的祠堂中黑鸦有关。
刚刚渡厄和尚那一番话将他点醒,原来,大哥是以血肉祭祠!
他庆幸不是自己,但恐惧还是紧紧将他内心拽住了。
......
自始至终,黑鸦只是看了一眼钟良,然后便开始针对蒲君煜与和尚。
这让钟良有种错觉:黑鸦是站在他一边的?
眼下听到蒲氏的秘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逃脱,这么多人看着根本无法打开诡契遁入诡域之中。
另外,在这个院子里,他的神识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青铜小鬼组成的护罩已经缩近身前一尺。
......
渡厄和尚不想参与蒲家的隐秘。
此番出寺也只是受到首座的委派。
妙罗寺香火鼎盛,离不开一些豪强大户的捐赠,蒲家就是最大的布施之人。
出家人本应六根清净,但蒲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那团黑色的云层已经完全将荒院祠堂笼罩,仿佛一个结界将它与外界隔离开。
“蒲世贤那个废物呢?”
黑鸦吸完白玉瓷碗中的鲜血后,黢黑的羽毛开始泛着亮光。
“父亲已经离府,去竹山郡了。”蒲君煜老实答到,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倒是跑了?”黑鸦嗤笑的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黑云:“好大的手笔呀!”
钟良心中疑惑,难道那团黑云不是这只乌鸦弄出来的,听他意思,似乎另有所指。
“倒是小看那个废物了,算是蒲家子孙中少有的算计之人!”
黑鸦扑通了一下翅膀,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黑球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院墙之上。
钟良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浑身长满黑毛,身材肥胖至极的女人。
若不是胸前下垂的肉团,他都不敢断定对方的性别。
“尾狨先生!”蒲君煜大惊失色。
尾狨先生?不正是南阳太守的首席幕僚,放出武陵渔人与桃花源轶事的幕后推手吗?
钟良瞬间警惕起来,这一切阴谋都源于桃花源记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便是眼前之人唆使蒲君煜放出的。
“灰衣司尾狨先生,小僧幸会!”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院墙上的黑球行礼。
黑球对着和尚同样还了一礼。
“不错,不错!”黑鸦漠然说道:“废物也别藏着了,出来吧!”
......
“咳咳~~”
院门外,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南阳蒲氏第三十一代家主,不肖子孙蒲世贤给老祖请安!”
一名躬着身子的富贵老者推开了院门。
“爹!”
“蒲老爷...”
来人正是蒲家当代家主,蒲君煜的亲爹蒲世贤!
“爹,您不是去竹山郡了吗?”蒲君煜大惊失色道。
“煜儿,来给蒲家老祖宗正式磕个头!”蒲世贤指着黑鸦说道:“你若想继承蒲家家业,没有它点头可不行!”
“爹,你在说什么?那是庚大人!”蒲君煜瞪着眼睛疑惑不解。
蒲世贤走到蒲君煜身前,将他扶起来,然后弯腰替他将身上的灰尘掸去,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擦干他额头的血迹。
蒲君煜从小到大哪里见过父亲这般慈爱模样,一时极为不适应。
“好一个父慈子孝!”黑鸦讥讽道。
蒲世贤不理会对方,看着蒲君煜说道:“煜儿不是一直疑惑,为何蒲家祠堂里,神阶最上面没有牌位吗?”
蒲君煜记忆瞬间回忆起小时候,有一次跑进祠堂里玩耍,回去后问父亲:为何老祖位置没有牌位。
哪知道父亲竟然大怒的将他执行了家法,并且禁足了整整一个月。
从此蒲君煜除了每年一次的大祭,基本就不会踏足祠堂半步。
“对啊,为什么堂堂南阳首富蒲家祠堂里没有供奉老祖牌位呢?”蒲世贤转头看向黑鸦冷冷一笑。
“那是因为,蒲家老祖根本就没有死啊!”
.......
蒲世贤的一句话,让院子中的所有人脑袋一嗡。
蒲家老祖没有死?
怎么可能,那岂不是活了六百岁?
......
“爹,你...你在说什么?”
见众人都一脸迷惑,蒲世贤继续说道:“当然,说没有死也不确切,应该说蒲家老祖半死不活的变成了一只乌鸦!”
“哈哈哈,可笑吧!”
“咳咳...蒲家祠堂里供奉着一只乌鸦!”
......
“废物一个,若不是我,蒲家能有今天!”神阶上的黑鸦漠然的看着有些癫狂姿态的蒲世贤。
“爹,这不可能...”蒲君煜摇着脑袋不可思议的看向神阶,再回头看向蒲世贤。
......
“是的,若是没有老祖宗六百年前奠定基业,南阳蒲氏确实不会有如今的风光...”蒲世贤收起癫狂的神态,变得有些黯然:“这一点,作为子孙不得不承认。”
“既然如此,你这不肖子孙有何脸面当着外人面指责?”
“不肖子孙?哈哈哈...咳咳咳...”蒲世贤因为激动而咳嗽不止,脸色涨得通红。
“整整三十代子孙,三十条人命饲养老祖宗,难道这还叫不肖?”
蒲世贤用了饲养这个大逆不道的词语,但黑鸦显然并不生气。
“蒲家有疾!每代只诞两名男丁,老大不是残废就是重疾,这是为何,还不是老祖需要嫡亲子孙的鲜血滋补神魂,需要鲜活五脏六腑弥补创伤!”
众人虽然早已猜测到了这些隐秘,但听蒲世贤亲自说出口还是震撼得全身发麻。
活了六百年的老祖吸嫡系子孙的血、食嫡系子孙的肉,即便是再邪恶的人听了都会觉得恐怖如斯。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蒲君煜听到真相从父亲口中说出来,早已脸色煞白的瘫软到了地上。
“那又如何,南阳蒲氏传承六百年,些许牺牲难道不值得!”黑鸦眯起了赤红的眼睛:“早知你这废物竟然有反骨,当年就该把你吃了,而不是你大哥!”
“所以...咳咳...”蒲世贤浑浊的双眼迸发出精光,一股决绝之气从他佝偻的身躯里散发而出,身躯悠忽挺直。
“所以...我今天就要结束这一切...”
“蒲家的诅咒...该了结了!”
“而老祖宗您...”
“请...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