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这是玩物丧志吗

外头下了大雨,几个孩子都睡了。

夜已经深了,季桑还没有睡觉,这样的风雨,实在不像春日里能够有的,令人心忧。

莲娘陪着她,已经开始打盹了。

季桑看了她一眼:“你去睡吧。”

莲娘确实累了,她道:“您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下午赵砚就打发人回来过,说是有事,可能过几日才会回家。

季桑想到他要面临的那些争斗,自然不能放心,因此晚上不太想睡觉。

过了两日,赵砚还是没有回家。

燕儿靠在季桑怀里,说道:“娘,姨父要变成个大胖子了!”

季桑经常被这三个孩子搞得满头雾水,迷惑道:“为什么?”

许多男子人到中年后就挺着个大肚子,季桑想象到她俊美的郎君也会变成那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颇有嫌弃之意。

鹊儿解释:“因为食言而肥。”

裴郎君的南戏班子就要唱戏了,可是赵砚这几日都不在家里,燕儿很想念他。

燕儿如今学了不少东西,不过小孩子的想法简单,有时候就只看字面意思。

善思拉着妹妹的手,解释道:“食言而肥,是说不守信用,占便宜的意思,不是说会变成胖子的。”

燕儿眨眨眼睛,不高兴道:“管他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姨父不会回来了。”

季桑道:“好姑娘,姨父实在太忙了,你不要怪他。”

大人总有许多无奈的,这是难两全的事情。

燕儿摇头:“我没有怪他。”

“他这样忙,不会累吗。”

善思笑道:“妹妹担心,是不是?”

燕儿想了想,说道:“对,是这样的。”

她并不是要怨怪赵砚,她知道他是疼爱自己的。

她只有一点点不高兴。

“大人真厉害,”燕儿感慨道,“我读书读半日,就累得不行了,姨父天天不回家。”

季桑捏捏她的小脸,大人们当然也会很累的。

只是他们没有办法呀,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达成想要的结果,有些辛苦,是必须付出的。

季桑道:“等他回来,叫他给燕儿道歉好不好。”

叫孩子们这样担心,可是赵砚的过错了。

燕儿道:“不道歉,出去玩就好了。”

季桑应下,心想下回不能和赵砚约定某一日要做什么了,不然他要道歉多少回。

裴郎君的戏班子要开唱了,季桑领着三个孩子出门看戏。

虽然赵砚不在,叫孩子们有些遗憾,但能够去看戏还是叫他们高兴的。

季桑早就定下了厢房,领着三个孩子坐好,又买了吃食,高高兴兴地陪着他们。

戏还没有开场,善思往外头看看,道:“婶婶,外头都没有小孩子。”

季桑看了一圈,确实没有。

“我都问过陆决了,他说别家的孩子都是关在家里读书的,不许玩物丧志。”善思说道。

这事情季桑自然也是清楚的,一般人家不会经常带小孩子出门玩耍的。

“你觉得这话对不对?”季桑问他。

善思摇头道:“当然不对了,我和弟弟妹妹有好好读书,没有玩物丧志。”

季桑道:“对呀,读书的时候就好好读书,该玩的时候,也要出来玩的,不然闷死了。”

季桑做孩子的时候,就想去这里玩,去那里玩,想看戏,想看话本子,想吃这个,想要那个。

但祖父和祖母并不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后来过了七岁,姐姐也要求她要做一个淑女,贤良淑德。

想要玩耍,都是奢望。

季桑自己开始养育孩子,便总是想着尽量满足他们的喜好,带他们出门玩耍。

季桑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养育你们的法子对不对。”

鹊儿道:“当然是对的,我觉得我很乖,是吧。”

他读书的时候很努力的,武先生经常称赞他呢,说他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那他只是来看一出戏,对前途能有什么影响。

善思道:“别家我不知道,在咱们家是好的。”

他觉得自己很乖呢。

季桑看看自己的孩子,觉得也是:“对,别家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

他们的孩子们都极懂事,甚至懂事太过了,季桑这样养育着,倒也无妨。

戏已经开场了,几个人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

只是燕儿时不时地要往外头瞧,善思和鹊儿也一样。

尽管他们能够理解大人的辛苦,但心中仍然是期待长辈的陪伴的。

中间休息的时候,季桑和善思出去买吃的,鹊儿留下给燕儿讲方才那个戏里头唱的故事。

善思牵着季桑的手,从人群中穿过去。

不远处,有个女子的目光,悄悄落在了他们身上。

那女子憔悴虚弱,身边的男人见她失神,道:“怎么了?”

“二郎,”女子低声说道,“你说说,别人的孩子为什么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们的孩子,一个都留不住。”

这女子正是兴国公府的二奶奶。

她和丈夫也是和睦恩爱,两人痛失爱子,总在家里,难免要伤心,今日便出门了。

江二郎发现妻子看见了别人家的孩子,又这样伤怀,忙安慰了几句,心下极为不满,他特意挑了不会有小孩子来的地方,怎么还是碰上了。

“这人间苦楚多,”他道,“老天爷必定是不忍我们的孩子在世上受罪,早早叫他走了。”

吕氏听了这话,痛苦地捂着脸。

安抚了妻子一番,江二出来,果然看见了个七八岁的男孩。

他皱眉,上前拦住了季桑和善思。

季桑见这个陌生人,当即将善思挡在身后。

江二道:“此地实在不是稚子该来的,还是早些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季桑莫名被人拦住,并不想理会此人,带着善思便直接要走。

江二身边的仆从道:“你这妇人,我们郎君是为了你们母子好,哪个正经人家会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看戏,赶紧走!”

季桑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疯子,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善思也不耐烦,他手里还有吃的,再不给弟弟妹妹,就要凉了。

善思道:“婶婶,走吧。”

季桑闻言,便要离开。

江二只觉得这个妇人糊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要关在家里好好读书的,之前他的孩子……

江二心中一痛,不耐烦道:“叫掌柜来,送这妇人和她的孩子出去。”

一个女人,是讲不清楚道理的,江二不想纠缠了。

季桑气得够呛:“我出了银子,带我家的孩子出来看戏,你凭什么不许我们看!”

真是不讲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他们高高兴兴地出来看戏,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吗!

说话间,这人的仆从已经把掌柜请了过来。

江二是贵客,他不敢得罪,但无缘无故地把其他客人赶走,那也要连累他家的名声。

掌柜打了个圆场,安抚道:“二位,都是出来看戏的,有话好说,何必争吵。”

季桑冷笑:“难道是我要与人争吵吗,我要等着好戏开场了,没空与这无理之人纠缠。”

说罢,季桑便带着善思要走。

但江二的仆从不依不饶,说季桑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来看戏,是要把孩子养坏的,他们这样,是为了那孩子考虑。

季桑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只觉得这些人离谱得很。

偏偏不少男人看不起女人,觉得那话很有道理,都在一旁附和,说季桑是女人,不会教养孩子。

季桑的目光扫过这些男人,尤其是拦着她的这对主仆。

不过这二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引起众人围观。

善思道:“婶婶不要生气,他们都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

小孩子声音清脆,这话立刻就叫人听见了。

“你看看,果然这孩子不能叫女人教养!”

善思看向那人,说道:“你母亲知道你在外这样诋毁她吗?”

“你可知道,本朝忤逆不孝者,是要坐牢受刑的,有功名在身,也要革去功名,我看诸位个个都在这里诋毁女子,想必都是没有母亲的,不怕背上不孝之名。”

他年纪小,说话却有理有据的,全然不惧,令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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