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鹊的话不可信,这个陌生男孩儿的话,倒是更可信些。
男孩儿走过来,一本正经道:“掉进水里的人在这里骂人,骂得很难听,半点不像淑女,这位姨姨要走,她就追上去,一不小心就掉进了。”
季桓一听,就知道追着人骂这事是他这个姐姐能做出来的,顿时相信几分,让侍女扶着她。
“二姐姐,得罪了。”季桓道。
季桑道:“弟弟去劝劝钱三郎要紧。”
钱鑫站得不算太远,从自家妹妹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也是恼怒!
季樱都要冻晕过去了,这年头的小孩子怎么了,怎么张口就说瞎话!
周见鹊这个小崽子便算了,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季桓叫侍女把季樱送走,自己带着季桃,跟钱家人道别,也离开了。
季桑心道不能就这么放过季樱,她好不容易才让那个周见鹊忘了那什么命硬的鬼话,可今日她又提起,让两个孩子伤心,季桑恨不得将那小贱人的嘴给撕烂了。
季桓走远,赵善思走上前来问好:“姨姨,弟弟,妹妹。”
上来帮季桑说胡话的正是赵善思。
春日风光好,他这几日都在京郊的宅子里住着,没想到这样凑巧,竟然遇到了他想见的人。
自家孩子说瞎话就算了,这是她教的,但连累别家孩子胡说,季桑很是过意不去。
想来他是瞧见自己把人扔进水里了,但因着自己救过他,便出来向着自己说话,真是罪过。
“你一个人在这儿?”季桑问道。
赵善思道:“我家宅子就在这儿。”
几个侍从在不远处瞧着,没有跟过来。
他笑着看周见鹊和周新燕:“弟弟是不是想不起我了,咱们在大昭寺见过的。”
周新燕太小,早不记得了。
但说起大昭寺,周见鹊就想起来了,毕竟他有几本书还是这个人送的。
周见鹊道:“我六岁了,你几岁?”
他觉得自己和赵善思年纪相仿,说不定自己比他大,自己是哥哥呢。
赵善思答道:“我也六岁,是六月里生的。”
周见鹊算了算:“我是十月生的。”
完了,人家比他大几个月,还真是哥哥。
他们俩说的都是虚岁,两个都还差几个月才满六岁。
“那我比你稍稍大些,”赵善思道,“你喊我善思也不要紧,你当日还救过我,很厉害。”
周见鹊听他夸自己,很是高兴。
他道:“你刚刚也帮了我们,我还是叫你哥哥吧。”
上回他们救人,他已经收到了谢礼,虽然那谢礼不是他喜欢的。
赵善思笑着答应下来,又看燕儿。
周见鹊拉着妹妹,大方说道:“燕儿,这个是哥哥,你喊哥哥。”
燕儿乖巧喊了声“哥哥”,又道:“娘,这个哥哥好看的。”
“妹妹也好看。”赵善思高兴说道。
季桑心说燕儿这是什么毛病,上回说人家叔叔好看,要人家给她当爹,这回又说人家长得好看。
周见鹊看了妹妹一眼,妹妹还没说他好看呢。
赵善思先觉察到了,说道:“弟弟和妹妹眉眼长得像,一看就是亲兄妹。”
周见鹊这才满意:“那是自然。”
妹妹好看,他和妹妹像,那他当然也好看。
季桑心说别人家的孩子可真是聪明,三言两语就把自家这两个给哄住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在大昭寺走丢的。
三个孩子很快凑在一起去玩了,季桑在一旁瞧着。
“二姑娘,许久不见。”钱鑫本来想离开,但犹豫片刻,还是想和季桑说几句话,他们的婚事不作数了,但自己身为男人,还是要劝劝她的,免得她想不开。
季桑回头看他,没有说话。
她实在懒得说。
钱鑫以为她是有苦难言,又道:“二姑娘今日受委屈了,你那三妹妹实在很太能拈酸吃醋了,说起来,也有我一分过错。”
季桑没太明白这话。
季樱和她合不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和钱鑫的关系还真不大。
说句实在的,钱鑫也不过是季樱打压她的手段而已。
“二姑娘别太生气。”钱鑫柔声说道。
季桑看他厌烦得很,梦里那几年已经足够季桑了解这是个什么人了。
“我没生气。”季桑道。
钱鑫又道:“我知道,你我退婚,季二姑娘必定心中难平,我知道,二姑娘再说一门亲事,必定是不如我的,你生气也是在所难免。”
季桑微微皱眉,看着对面这个比自己高不到两寸的男人。
说他獐头鼠目那也不至于,但说句实在的,现在去外头瞧瞧,十个里头总有六七个是比他强的。
论学识,他也不是能走科举一途的人。
论人品,他更拿不出手。
他们钱家如今是比季家强些,但也是因为钱家老爷子还活着,那位一死,钱家就是今日的季家。
她不知道钱鑫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钱鑫看看那两个孩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季二姑娘不惜退婚,都要照顾你那两个外甥,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我也敬佩你,二姑娘若是愿意,你和令妹不如一起嫁到我家来,那两个孩子你养在外头,到时候你们姊妹不分高低,做一对娥皇女英。”
季樱实在太能拈酸吃醋了,显然季桑更识大体,娶妻当贤,季桑是由几分贤能在身上的。
季桑知道钱鑫没有德行,不是个好东西。
可听到这样的话,季桑依旧很震惊。
或许她在梦里那几年都忙着给外甥们报仇,还是高估了钱鑫的人品。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钱郎君能够收留我?”季桑说道。
钱鑫露出他自认为潇洒的笑容:“不客气,你我是祖父辈定下的亲事,如今能成,令祖九泉之下就能安心了。”
人听到稍稍离谱的事情,或许还会生气和辩驳。
但是太过离谱的事情,听了之后只会觉得难以理解,不会生气了。
季桑现在就想知道,钱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为什么不能去照照镜子,清醒一下呢。
还娥皇女英,他这是要自比尧舜吗?
好大的脸啊,好厚实的脸皮啊!
天爷啊,季桑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音。
钱鑫以为她这是高兴所致,也笑起来。
瞧瞧,他可真是个好人啊,他这样的好人,如今还能有几个呢,看把她高兴的。
笑罢,季桑回头看三个孩子:“这儿有个疯了的,咱们去别处玩儿,省得一会吓着你们。”
三个孩子听了,便往前走,季桑也跟上去。
钱鑫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心说哪里有疯子,见季桑他们离开,这才变了脸色。
“她敢说我是疯子!”钱鑫怒道。
侍从低头不敢说话,心想您叫人家姐妹共事一夫,人家没打你就够好的了。
侍从只敢心里想想,嘴上劝道:“郎君,这季二姑娘是糊涂了,您别生气。
钱鑫自认君子,不好追上去和一个女子理论,只能骂她是个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