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今日起得比平常还早，季桑也起得稍微早了点，她看着赵砚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道：“没睡好吧。”
赵砚无精打采：“我昨晚上梦见被我哥吊着打，嫂子在一旁哭。”
一晚上都在梦见这个，怎么可能睡得好啊。
季桑悠悠叹气，道：“你这个梦不好，怎么没有我旁边拦着呢。”
赵砚听见她这么说，笑出声来，道：“对，没有你在，应该是在提醒我，这个梦都是假的。”
夫妻俩看着彼此笑起来，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过了两天，周见鹊跟着善思两个人坐马车，一起去大昭寺。
只是他的一只手被白布吊着，看起来凄凄惨惨。
那天兄弟二人打了起来，当然也没有人要下狠手，只是周见鹊起来喝水的时候，被床下的被子绊倒，把胳膊摔伤了，没有断，但是得吊一段时间，免得留下后患。
善思十分内疚，拿着扇子，给一旁的弟弟扇风。
周见鹊闭着眼睛，他心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生了一肚子气，还有赔上一只手臂，他还要可怜自己的哥哥可能娶不到喜欢的女子。
到底谁才可怜！
他真傻。
善思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弟弟嘴里。
周见鹊睁开眼睛，道：“我渴了。”
善思端起茶杯，送到弟弟嘴边，周见鹊呛了一口，咳嗽起来，善思赶紧帮他拍背，两个人手忙脚乱。
周见鹊看了他一眼，说：“上回小姨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姨父喂她喝水，一点没事，你既然是要成婚的人了，可是跟姨父学，不然以后不会照顾人可怎么办。”
善思听他这阴阳怪气的，险些笑出声来。
他道：“嗯，说的有道理，要不你伤着的这些时候，我照顾你。”
周见鹊抬起下巴：“你笨手笨脚的，我不要你。”
善思：“好弟弟，当我求你了，我先谢过你了。”
周见鹊像是考虑一会，随后才说道：“好，这可是你求我的，回去了你要跟小姨说清楚，我没有欺负你。”
要是让小姨知道，他只怕是要挨骂的。
善思笑得十分温柔，道：“怎么会，我是哥哥，照顾你是应当应分的。”
周见鹊这才满意，示意自己还要吃一块点心。
在吃饱喝足的时候，大昭寺终于到了。
善思先下了马车，还要扶着周见鹊。
周见鹊拒绝：“我手伤了，腿又没断。”
善思道：“你忘了么，咱们说好了，我是学着照顾人的，姑娘家能够从马车上往下跳吗。”
周见鹊一想也是，于是他被善思小心翼翼地扶着，下了马车，又被扶着，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走进了大昭寺。
寺里的僧人们都是认识这兄弟两个，年纪小些的，还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
众僧人瞧见周见鹊这副模样，立刻围堵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我们鹊儿弟弟这是怎么了，手没事吧，我去请明竹法师过来！”
“对，这怎么还要扶着走路，是不是腿也伤着了？”
“哎呀，可怜啊，哪个天杀的弄伤了你！”
周见鹊还没来得及说话，僧人们就把他从善思手里小心且快速地挪了出来，准备把他抬着去见明竹法师了。
明竹法师是大昭寺最好的郎中，很有些名声的。
善思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人夺走，他这才慢悠悠地先去拜见师父了。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泰城大长公主领着她的侄女长庆长公主，两个人一起来大昭寺里烧香了。
长庆长公主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瘦了些，走上前的时候，腕上的手串滑了下去，落在地上。
她最近哪儿都没去，贵妃总想把她嫁到娘家去，长庆长公主自然不愿意，她跟太子告了一状，她的婚事便暂时搁置了。
她跟自己这位姑姑并不熟悉，没有想姑姑突然叫她来大昭寺烧香，她也不能推辞，只能来一趟了。
李俊柔将手串捡起来，她心想，这难道是什么征兆不成，叫她今日就把这手串还回去？
她赶紧追上姑姑，姑侄两个进了大殿，烧香去了。
泰城大长公主受人之托，烧完香，道：“你在这儿等会，我去外头。”
李俊柔一愣：“诶，姑姑，您怎么走了。”
她哭笑不得，怎么姑姑直接就丢下她走了，这也太不客气了。
不过走到殿外的时候，她的脚步便停住了。
善思就在外头。
她心头一紧，先开口道：“不就是拿了你的手串，又不是不还，你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小气！”
她显然是色厉内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善思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又被她指责了一番。
他不生气，只是看看那个手串，询问道：“公主是怕我。”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不吓人的，上回见的时候还好端端地，怎么这就害怕起来了。
善思不知道她害怕的缘由是什么，总不是太子编了什么闲话来骗他的吧。
李俊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他戳穿，先愣住了。
然后她就抽泣起来，眼泪也落下来了。
她大声道：“不要你管。”
说罢，她就哭得更大声了，还蹲在地上，半点公主该有的高贵模样都没有。
善思也只好跟她一起蹲下，拿出干净的帕子，帮她擦眼泪。
李俊柔哭了一会，她抬头看着善思，善思也看着她。
她道：“你是不是想娶我？”
善思道：“那我去向陛下求亲？”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其他女子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李俊柔沉默了一会，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娶了我，你就不能跟现在这样做官了。”
善思从她这句话中，算是明白了所有的问题。
李俊柔又道：“我虽然是公主，但是你娶了我，不见得有好处的，还要耽误你的。”
赵善思当然是很好的，李俊柔又不瞎又不傻，她当然也想嫁给这样的人。
但是宗室公主的婚事，很少有完满的。
李俊柔有很多姑姑和姐姐。
她们大多数，都是被皇室当做联姻的工作，赐进了重臣家中。
但她们不会被嫁给那些大家族里出色的郎君，因为那些人有更好的前程。
有些低嫁的公主，一开始可能过得好，但之后也会与丈夫离心，那些男人会觉得，如何自己没有娶公主，肯定会有更好更远大的前程。
呸，他们也不照照镜子！
李俊柔害怕什么。
她害怕自己不能嫁给赵善思，也担心自己真的嫁给赵善思了。
好像不管哪一个，她都不能得到好结果。
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善思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来，递了过去。
李俊柔不解道：“这是什么？”
善思道：“这是我二叔和婶婶成亲之前，我弟弟写的，你先看看。”
李俊柔翻开册子，每一页都写着一个问题。
头一个问题是家里有几口人。
后面是有多少家业，现在有多少钱，以后成亲了，谁管钱。
身体好不好，会不会纳妾……后面还有许多琐碎细致的问题，写的十分详细。
最后还有一些经验总结，说一个女子应该如何挑选郎君。
善思道：“你要问我吗？”
李俊柔的脸渐渐红了：“我刚刚已经问了。”
她问他知不知道娶了自己以后是什么结果。
善思道：“我知道，在我们家，立志要做宰辅的不是我，是我弟弟。”
李俊柔有点意外，但她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她又问，这是册子上有的问题。
善思道：“我的志向，是想保护好我家里的长辈，还有弟弟妹妹，如果你愿意嫁过来，我也会保护你的。”
这不是在敷衍，在善思心里，他的家人们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