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赵家的人过来,给善思送了些东西过来,说赵砚要出京办差,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要善思最近住在季桑这里,不用回去了。
善思听了,笑眯眯地说道:“好,我知道了,让二叔放心,我在姨姨这里乖乖的。”
看看这孩子多乖巧,乖巧太过了,看的人心疼。
季桑心里又将赵砚骂了个来回,揉揉善思的小脸,道:“好孩子,你以后就不要回去了,当我的儿子。”
善思扑到季桑怀里,抱着她笑起来。
“好啊,姨姨给我当娘亲。”他笑着说道。
季桑蹲下,跟他贴贴脸,十分亲近。
善思心里想,啊,太好了,二叔的伤果然没有白白受着,姨姨果然又善良,又心软。
他以后要多看着姨姨,不能再叫她被男人骗了。
季桑不知道善思有这许多心思,哄了他几句,说晚上给他准备爱吃的饭菜。
等季桑走了,鹊儿道:“哥哥,你又说对了。”
昨天晚上善思就说,二叔肯定要“出京办差”,鹊儿还问会不会是别的借口,但善思说不会,就是这个。
果然,他又说对了。
鹊儿道:“哥哥,你太聪明了。”
善思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个噤声的动作,道:“不要告诉别人,只有你知道。”
“阿决哥哥也不知道?”周见鹊拉着他的袖子问。
善思道:“他当然不知道。”
“他大嘴巴,我跟他说的话,他回头就传的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不跟他说。”
这是善思经历过的惨痛教训,好在鹊儿并不如此。
周见鹊笑起来。
善思也笑,凑到弟弟耳边,小声说:“我还知道,姨姨和我二叔,好事将近了。”
他实在忍不住,要将这个消息和弟弟一起分享了。
但这一回周见鹊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
善思也不说话了,弟弟是不愿意吗?
“弟弟?”
周见鹊咳嗽了几声,正经起来,说道:“这不是小事,我要好好考虑的。”
说完,他扭头钻回屋里去了。
善思心想你一个小孩子,考虑这个有什么用。
但他转念又想,要是弟弟坚决不同意的话,那姨姨很有可能是要考虑弟弟的想法的。
善思立刻警惕起来,他难得苦恼起来。
鹊儿他也不是个傻小孩,有些事情上他不在意,但是关于季桑的事情,这孩子的想法就很多了,还很固执,不是那么好哄的。
善思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出去,鹊儿又跑出来,不好意思地对善思道:“哥哥,你最近不要进我屋里来。”
善思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震惊又伤心地说道:“鹊儿,为什么?”
难道鹊儿还是惦记着那个叫周恪的?
周见鹊却很坚持,说道:“哥哥,我有正经事情的,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
善思道:“你是不想他们……”
周见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善思,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姨的事情,我来替我娘操心。”
他咣咣拍着自己的胸膛,这一刻,他小小的身躯高大起来,他不是季桑的外甥,而是季桑的长辈。
善思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道:“好吧,那我最近就不进去了。”
弟弟真可爱。
周见鹊严肃地点头,又回屋去了。
中午他胡乱扒拉了两口饭,就走了。
季桑道:“不吃了?”
周见鹊已没了人影,只剩下声音:“我吃饱了。”
季桑问善思:“你弟弟这是怎么了?”
善思道:“不知道,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姨姨,我们要尊重他。”
燕儿听不太懂,只跟着道:“对,要尊重他。”
季桑听了小孩子这样说,觉得十分好笑,说道:“好好好,我尊重他,也尊重你们。”
“但是不许瞒着我干坏事,不然要挨打的。”季桑提醒。
两个小孩立刻点头,燕儿是真的不会干坏事,但善思嘛,他干了什么,是能够瞒过大人的。
接下来两日,周见鹊都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午睡起来,季桑忙完,在院子里追着燕儿四处跑,她喜欢这么玩儿。
但是善思喜静,周见鹊这两天都躲在屋里,都不让人进去打扫,没人陪着她。
外头的大门咣咣响了,燕儿道:“谁来了?”
侍女将门打开一半,一个小身影便冲进来,边哭边喊道:“善思,鹊儿,燕儿,姨姨,你们快救我,我要被打死了!”
陆决冲进来,扑到季桑怀里,哭嚎起来。
这孩子长得结实,跟个石墩子一样,季桑险些让他撞倒在地上。
季桑忙把他抱着,看他慌慌张张的,后头只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书童,道:“怎么了,先别哭,你怎么来的?”
陆决抽噎着说不清楚,季桑忙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又叫人给他倒杯水来,给他喝下去。
季桑给莲娘使眼色,叫她打发人去宁国侯府,怎么好端端的,叫孩子带着个书童跑出来了。
陆决打着哭嗝,靠在季桑怀里,道:“姨姨,我要被砍头了,我来跟你和善思,鹊儿,燕儿道别,见你们最后一面。”
季桑哭笑不得:“怎么就要砍头了,别瞎说。”
陆决却道:“是真的,姨姨。”
他大声道:“姨姨,虽然我要被砍头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那个皇孙,他害我被先生打了两回,我手都肿了,不能拿筷子,不能好好吃饭,我今天上午把他也打得满地找牙,我这一辈不算白活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
善思差点笑出声来,他是听了多少江湖侠客的话本子。
季桑一愣,这孩子把皇孙打了。
书童这时候解释道:“季姑娘,我们小郎君今天上午跟皇孙打架,把皇孙的牙打掉了。”
这是真满地找牙。
陆慎如今是皇孙的伴读之一,过了上元节,就进宫去了。
他进宫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学问比那些孩子还强些。
他这才知道,虽然他比不过善思和鹊儿,但外头这些孩子才是真不如他。
小孩子嘛,都爱张扬,他因此被其他孩子排挤了。
陆慎也不在意,但这两天连皇孙都觉得力不从心了,于是故意使坏,叫先生打了陆慎两回。
陆慎哪里受得了这气,今天上午就爆发了,扑上去就照着皇孙的脸打。
皇孙瘦巴巴的,哪里是陆慎的对手,其他孩子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皇孙吐出来两个带血的门牙,一只眼窝也青了。
一时间书房乱成一团,喊太医的喊太医,找皇帝的找皇帝。
皇孙说话还漏风呢,就喊着要砍陆慎的头,陆慎又上去打了两下,等场面更乱了,他领着自己的书童,偷溜出宫。
两个人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外头躲了几个时辰,然后就跑到季桑这儿了。
季桑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决说道:“姨姨,你放心,我这就走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怕牵连季桑和弟弟妹妹们被杀头了。
季桑忙把他抱着:“胡说,就在姨姨这里。”
“善思,带你阿决哥哥去睡觉。”季桑道。
“可是连累了姨姨怎么办,要被砍头的。”陆决也实在是个好孩子。
善思点点头,他心想,看来以后不能乱给陆决出主意了。
打就打了,他跑什么。
不打架的男孩子,怎么会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