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中安静了下来,剑悟关掉投屏,开始在自己的电脑上仔细审视那张巨幅的地图。
“真中剑悟。”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托雷基亚终于出声了,他脸上带着些戏谑的微笑,上下打量剑悟,道:“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永恒核心了,只是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你身上的气息就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
“你是因为对永恒核心感兴趣才待在这儿的吧?”
剑悟抬眼看他:“如今我已经……不像永恒核心了,怎么,你已经失去兴趣了吗?你要离开吗?”
“不……没错,我确实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真中剑悟。”
托雷基亚换了个坐姿,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说道:“但我还是想搭个便车——既然你已经越来越不像永恒核心,那就意味着……大量的‘杂质’开始在你的体内汇聚。那么相对的,另一边的那位……”
托雷基亚做了个手势,剑悟明白他说的是此时身处“王国”的特利迦。
“则会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像永恒核心。”
剑悟挑眉,问道:“所以?”
托雷基亚轻叹了口气,话音里满是不虞:“所以那位特利迦才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和样本,可不能让塔尔塔罗斯把他给拆了,我们的利益诉求一致。”
说着,托雷基亚将一套早就准备好了的平面图发送给剑悟。
“这是……?”
“那座研究所高塔的内部图,文件的序号就是层数……不要碰电梯,直接走紧急通道上去,整栋研究所的供电核心在这里——”
托雷基亚指向位于三楼的一个房间:“看守众多,但实力都不怎么样,又因为供电核心就在旁边的关系,他们都没有配备重武器,只有一些轻武器,甚至冷兵器。”
“一旦供电核心发生意外,整栋研究所的所有仪器都会停摆,包括塔顶上的那台仪器。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们无视供电核心直接上楼救人即可……如果时间来不及,那么就先尝试断电。”
剑悟“唔唔”地听着,听到这儿,他兀地一愣:“托雷基亚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托雷基亚的脸色也瞬间不好看了起来,似乎还透着些嫌弃和厌烦:“我原本是打算和你们一起去的,但利布特……啧。”
说到这儿,托雷基亚紧皱着眉,心底里多少有些犹豫,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道:“算了,总觉得会在那里碰上麻烦的家伙,我就不去了,等你们回来好了……记得把特利迦好好地带回来啊。”
剑悟瞬间梦回大学,肩负给全寝室懒鬼买早饭重任的清晨……他说得可真轻巧。
托雷基亚说完,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示意他要去休息了。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剑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突然,他的背脊绷直了——他听到了虚空的彼端,特利迦的声音。
“我要休息一会儿……剑悟,后面的就交给你了。”
特利迦说。
“好,你睡会儿,恢复下体力,我……唔!”
话音未落,剑悟就忍不住皱眉,他弯身下来,额头轻轻触及桌面,手紧紧地揪住了腹部的衣料。
很疼,说不清是哪里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战栗了起来,疼痛就好像一张由荆棘编织而成的大网,紧紧地罩住了他的全身,短小的尖刺密密麻麻地刺入了皮肉,不动也是疼,动一下更疼。
这是……从特利迦那儿传来的共感,他一直强行无视的痛楚,在他意识松懈的瞬间爆发了出来。
“……”
剑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半张脸都贴在了桌面上,用冰凉的桌面来抑制身上造反一般的痛楚。他伏在桌面上,紧贴着桌面的耳朵听到了某个……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预感袭向了剑悟,
“谁?”
剑悟瞬间只觉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来。当危机感来临,肾上腺素的分泌会极大地抑制疼痛,他已经无暇顾及疼痛了——因为他站起身来时,就发现自己身边居然站在一个陌生人。
他就那样安静如木雕般站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会议室里的,他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他就是“环境”中的一部分。
“……你是……基里艾洛德。”
剑悟想到了之前结名的描述,她在树林中遭遇了一个诡异的家伙的袭击,她对此人的描述与眼前之人有八分相似之处。
那木雕的表情不变,只是眼珠往剑悟的方向转了一下让剑悟明白他是个活物。
基里艾洛德声音里带着微妙的杂音:“……我只是,作为地球上的一个住民,前来向真中剑悟……不,永恒核心,索取一个问题的答案。”
剑悟没有行动,就只是紧盯着基里艾洛德。
基里艾洛德顿了顿,然后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难耐的沉寂在会议室中蔓延开。
剑悟紧抿着唇,站在那儿与基里艾洛德僵持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摇头:“概念灾害,注定是要爆发的。”
基里艾洛德撑在桌面上的手掌不由收紧,呈握拳状。
“概念灾害就像是洪水,建造堤坝,改变河道,人类可以防住洪水无数次,只要有一次失败了,就是毁灭。”
“所以,我给到的解决方案也非常简单……”剑悟解释道:“泄洪——缓慢地,柔和地释放它的影响,或许会造成一些损害,但只是一时的,总的来说,对这个世界是有益的。”
而基里艾洛德脸上那放空的表情首次有了一些动容,他狐疑地看向剑悟。
“我很怀疑,你对‘一些’,还有‘有益’的概念,和我们不一样。”
基里艾洛德人谨慎地,紧盯着剑悟的双眸,他道:“对于你来说的‘一些’,和‘有益’,在我们看来,可能就是弥天大祸。”
“确实,”剑悟认同地点头,他脸上浮现出了微妙的笑意:“每个人对于这两个词的概念都有可能不太一样,不过,我觉得你不必太过担心,因为我作为人类,从一个婴儿开始,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数年,我和那些无心无识的‘神明’可不一样。”
“毕竟,我已经堕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