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房间同样在一层,屋里摆放着六张特制的木制小床,每个方向三张,中间留了可供一人通过的过道。每张床四面八方都有栏杆,栏杆很高,差不多七十公分,以她现在的身高,在里面站起来也不会翻出来。祝霜降暗自比划了一下,每张床内部大概宽零点八米,长一米三。

李老师放下一张最靠外床后面的栏杆,“以后你就睡这里了。”

祝霜降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床尾的栏杆可以放下来。里面已经铺了和床配套的棉花垫子床单和厚厚的被子,都是新的。

又指着墙角木制的柜子,“那个空着的格子是你的,等下老师去领你的东西。”

格子里放着牙刷牙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下面的三格都是她能够到的,她指了指上面的柜子:“那这些呢?”

“柜子里放的是你们的衣服被子,大人会帮你们拿的。”

在交谈中,李春天确定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是个聪明好带的孩子,她的年纪是这个房间里最小的,沟通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障碍,也能理解她说的话。

去年也有个四岁的孩子从外面来,送来的时候同样已经记事了,记忆力没有面前的这个好,却磨合了小半年,现在非常内向。

不过九十年代的儿童福利院主要解决的还是孩子的生存问题,儿童心理健康这一概念虽然早就有了,但并不被重视。孩子内向没关系,别太过外向就行。

李老师接下来又介绍了一些其他情况,她说的很快,没有问祝霜降听懂多少。这是她和孩子交流的方法,就算现在没听懂,以后生活在这里,再多提几遍,总会明白的。

说完后正准备把她带到综合楼,孩子们除了晚上睡觉,白天大多在那里活动,有轮班老师和护工们看顾。

一出门就遇见了任冉,任老师叫住了她们:“李老师,去哪啊?”

任冉负责照顾0-3岁健康的孩子,身体有缺陷残疾的在另外两栋楼。三岁以下孩子的房间不分男女,统一照顾,目前院里健康的一共有四个,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她刚从孩子们房间里出来,两个躺在床上玩自己的,两个呼呼大睡,一点不要人操心。

“她去综合楼,我要去行政处。”

“我帮你照顾一下吧,”任冉说道:“孩子刚来,让她适应一下。”

李春天想了想也是,把祝霜降交给了她。

祝霜降想要叹气,她今天经历多少怀抱了?变成小孩子是不用为身份证明担心,但做什么也不再由她决定,比如拥抱谁。

任冉抱着祝霜降说话,给她介绍福利院的环境,她喜欢这新来的小姑娘是一方面,另外还是她现在有空。她以前在上双区福利院照顾的是重度残疾的孩童,那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一个错眼孩子可能就会出事或伤到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并不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护工,导致她这个班上的心力交瘁。

在上级询问她愿不愿意去市儿童福利院工作,编制不变时,她立刻就同意了。她照顾那些孩子很用心,但是孩子们无法给她正面反馈,而持续时间将会是永远,所有的一切让她觉得痛苦。

照顾这里的孩子同样费心,但是他们除了哭闹之余,还会给她甜甜的笑脸,叫她任老师,工作之余还有自己的时间。教他们说话学的有快有慢,但总能学会,还会认人,这让她感动的要哭了。

还记得当时办公室的李老师和黄老师问她为什么哭,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星期天回家休息,由护工们看着孩子,第二天来上班时,那个两岁的女孩问她,任老师你昨天去哪里了。

李老师和黄老师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哭的,她只能告诉她们,她在上双区照顾过一个孩子三年。从孩子三岁到六岁,都是她负责,每天都见面,可那个孩子依旧不认识她,并且暴躁易怒,而这样的孩子并不少。

她工作起就知道这些孩子将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知道和接受不是一回事。那段时间她特别难受,每天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差点都要辞职了,然后等来了调职通知。

任冉调到市儿童福利院后工作很认真,积极融入,经常给别的老师搭把手,同事们快速的接受了她,还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上级在出事后特意调来的老师。

这也是任冉好奇的事,为什么调她来?要知道编制一旦确定,是很难再调动组织关系的。只是不用侧旁敲击的询问原因,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事情闹得很大,单位里人人皆知。

原院长、副院长,部分行政领导多年来tan污孩子们的伙食费和生活费,被人拍了证据、写了长信按了手印递到了纪委。举报人是院长哥哥所在机械厂的副厂长,他在机械厂的高层斗争中失败,败给了院长的兄弟,不得不黯然离职。

离职后他偶然得知竞争对手的弟弟,市儿童福利的院长居然联络了一票人,多年来上欺下瞒贪wu福利院的经费。其中金额数量巨大,不低于三万元。

便进行了正义的举报。

像福利院这样的单位,属于公益性的zheng府机构,每年的拨款就那么多,三万元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现在洛海市的平均工资也不超过三百元,这已经是排在全国前列了。

这比在机械厂贪wu三十万还要让人重视,机械厂是重工业大厂,几百万上千万的机器在厂房里放着,账上来往的金额也巨大,三十万在里面连水花都飘不起来。

可福利院的三万就不一样了,现在的大米和面粉是两毛一斤,食用油两元,猪肉三元,鸡蛋一块五,其他衣服鞋子棉花价格也都不贵。拨款给你们负责孩子的衣食住行,你们拿了这么多钱,里面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机械厂副厂长离职,将要去隔壁某市一厂继续参加工作,可即使黯然退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的举报信纪委自然是重视的。

他送上举报信之余拍了被举报人家中买21英寸彩电扛回家的照片,福利院小孩穿着破旧一脸菜色的照片。一边是售价超过四千元的新型彩电,一边是孩子们被苛待的样子,两张照片对比之下,简直看的人血压升高。

洛海市是临海大城市,开放最前沿,民营企业春笋一般崛起,停薪留职去做生意是一种被鼓励的行为,其中骤富拥有十万百万身家的不是没有。可这位院长家又没有亲戚下海经商,哪里来的钱买彩电?还不是用了孩子们的。

纪委便开始进行调查,调查之下发现情况属实,福利院到了年龄去上学的还好,衣服只是旧,没有破。还在院里的小孩子,那穿的简直没法看,其他供应也各有短缺,还有扣刻部分医疗费用的。孩子们又不知道国家给他们提供了什么,自然是老师们怎么说,他们怎么活。

福利院的孩子们不能随意外出,平时不对外开放,是院长他们贪wu多年一直没被发现的原因。拔出萝卜带出泥,纪委带走了福利院所有涉案高层,连辅导老师都带走了两个。

照顾孩子的老师可以从兄弟单位调动,未来院长和副院长的人选必须仔细斟酌,因此目前还没就位。

那位副厂长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举动,至于他真的是偶然得知还是刻意调查?这个大家心中都有数。

这些都是小节,最重要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你说他的举动是通过家人刻意报复新厂长都说不出口。那位新上任的厂长眼光长远、手腕高超,引进新机器对机械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重组后虽然导致这个两万人的大厂有超过三之一的工人下岗,但也保住了其他员工的饭碗。

最重要的是,工厂效益扭亏为盈。

要知道市机械厂已经十多年没有盈利了,现在好了,厂子保住了,大部分人的工作也保住了。那位新厂长的反对者众多,簇拥者更多,能力卓绝,也的确没有什么污点。

哦,除了这个弟弟。他哥哥在机械厂决定着数千万资金的去留,影响着上万人家庭的起落。他在这里贪wu孩子口粮,倒卖孩子物资,谁不说给他兄弟丢人。

可不管那位副厂长的初衷是什么,他行的是正义之举,举报流程也符合规范,没有扩大事态,没有胡说八道。

即使机械厂的新厂长,原院长的哥哥,也只能说这事做的好。

任冉离开了原来压抑的工作环境,到了新单位,同事和睦,小朋友们可爱,还顺便吃了个瓜,每天都充满干劲。

祝霜降被这位老师抱着熟悉了整个宿舍楼,知道了男孩们住左边,女孩们住右边,看了比她小的几个孩子们,又出门绕了大半个操场,认花认草认树,她终于忍不住了:“老师,你累不累,我下来自己走吧。”

说出去的每句话都有反馈,还会关心自己累不累?任冉开心极了:“老师一点都不累。”

祝霜降:“……不,老师你累了,抱孩子很辛苦的,我下来自己走吧。”

等到李老师拿着东西回来时,惊讶的发现隔壁任老师已经和祝霜降处成了好朋友。任老师兴致勃勃的跟她分享:“我抱着霜降,她跟我说辛苦了。”

祝霜降不是真的小孩子,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过多的照顾,但也真的为这位亲切负责的老师感动,“老师,你太好了,但是我自立能力可强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看着他们双向奔赴的李春天老师:“……”任老师,你要记得,你是管隔壁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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