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那天,谢庭跟徐振在醉春楼把酒言欢。
谢庭拍着胸脯说,这门亲事他说了算,等谢锦衣及笄后,他就会把女儿嫁到永安侯府。
哪知才过了一夜,这门亲事竟然算了?
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而且还是打得啪啪响的那种!
他丢不起那个人!
“母亲,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说散就散了。”谢庭从暖阁里走出来,急切地望着顾老夫人,劝道,“五姑娘向来不知礼数,骄纵蛮横,您不能由着她胡闹的,而且我已经跟徐二老爷说好了,就在这个月挑日子订亲,三月及笄后就嫁过去的。”
顾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慢腾腾地端起茶碗,悠闲自得地喝茶,半晌才道:“那六姑娘怎么办?刚才你也看到了,徐大少爷跟六姑娘才是情深义重的那一对!”
“六姑娘……”谢庭微愣。
徐振一直说,他们家想娶的是五姑娘,管六姑娘什么事?
只要他点头,五姑娘就得嫁过去,就算徐慎行和六姑娘两情相悦,那又怎么样!
“老夫人,伯爷,二爷,既然此事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也无话可说。”徐慎行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六姑娘无关,待我回府跟父母商量了,就前来提亲,还望老夫人善待六姑娘!”
原来谢锦衣早就跟他离了心,早就在跟他虚与委蛇,是他浑然不知,是他瞎了眼,还以为她对他一如既往地情深义重呢!
“在你跟六姑娘的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怎么处置六姑娘,是我们谢府的事情,跟旁人无关!”顾老夫人丝毫不让,面无表情道,“顾胜,薛妈妈,明月,带六姑娘回秋澜院,给她半个时辰收拾行装!”
“老夫人……”徐慎行还想上前理论,却硬是被顾胜拦住:“徐大少爷,您还是回去商量您跟六姑娘的亲事吧!”顾胜魁梧,徐慎行半点近身不得。
薛妈妈和明月趁机带着程琳玉走了出去。
程琳玉边走边回头,泣道:“伯父,父亲,救我,我不想去庄子……”
谢尧和谢庭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重重地叹气。
这事,这事等老夫人消了气再说吧!
“祖母,善忍大师每年都会在上元节后,在寺里给众人看诊赠药,孙女也想出门去拜访一下善忍大师,给祖母求个安神的方子,还望祖母应允。”不用切脉,谢锦衣就瞧出顾老夫人最近心悸多梦,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这样。
“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愿意替我老婆子跑这一趟腿。”顾老夫人放下茶碗,眼带笑意:“你想什么时候出门让紫玉提前过来说一声,我好替你安排马车出行。”
谢锦衣道是:“多谢祖母成全,孙女先退下了。”
谢庭气急败坏地上前拽住她,大声道:“你个不孝女,此事岂有由你定夺,我说让你嫁,你就得给我嫁过去!”
“二老爷,放开姑娘,姑娘还得替老夫人去求药呢!”紫玉猛地上前推了谢庭一把,快步扶着谢锦衣出了门。
谢庭一个趔趄没站稳,竟然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五姑娘的丫头竟然也这么猛!
待回了清心苑,紫玉很是仰慕地看着谢锦衣:“姑娘,赶走了翠清,这下咱们清心苑可算是清静了,您真是太厉害了,而且这次六姑娘也栽了,她被罚到庄子里,这辈子休想再回来,直接让她嫁到永安侯府去就是。”
可谓是一石三鸟!
“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谢锦衣淡淡道,“府里的事情你替我留意着,不可懈怠,我后天便去卧龙寺见善忍大师,明天你去盛宁堂跟祖母说一声就好。”
她志不在谢家。
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要查清苏家冤案,只要他们不惹她,她也不会出手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己。
“姑娘,这次我能陪着您去了吧?”紫玉眼前一亮。
“当然,这次是谢锦衣要去,并非苏姝!”谢锦衣笑。
紫玉乐开了花。
永安侯府。
徐二夫人得知缘由,很是生气,指着徐慎行的鼻子数落道:“你呀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反而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这下好了,谢家那个老不死的,肯定是不会让谢五姑娘嫁过来了,这是鸡飞蛋打你知道吗?”
尤其是现在徐沛跟徐振至今还闹着别扭。
府上乱糟糟的!
“母亲,凡事不能强求,事到如今,只求母亲请人去谢府提亲,早日定下我跟六妹妹的亲事。”徐慎行皱眉道,“要不然,六妹妹在谢府怕是再无容身之地。”
“什么?你要娶那个拖油瓶?”徐二夫人不可思议道,“你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她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能配上你?”
谢五姑娘嫁妆丰厚,骄纵粗陋她也能接受。
程琳玉算什么东西!
两手空空就想来永安侯府当世子夫人?
我呸!
“母亲,我跟六妹妹情投意合,求母亲成全!”徐慎行不死心。
“情投意合能当饭吃吗?情投意合能给你银子让你出门应酬吗?”徐二夫人冷笑,“我告诉你,此事绝对不可能,除非,你是不想要你这个世子爵位了。”
徐慎行:“……”
是夜。
义澜医馆通火通明,树影婆娑。
南夫人,求子。
谢锦衣望着坐在对面面带憔悴的谢锦玉,语气柔和道:“夫人气血虚亏,是早几年生产时伤了身子留下的病根,才导致不孕,照方子调理三个月后即可有孕,只是这三个月内,不能劳神劳力,得安心静养才行。”
谢锦玉虽然在建平伯府管家,但府中人口众多,又是继母小叔小姑的,并不是个好差事。
保不齐还得自己赔嫁妆。
“不瞒苏大夫,我家里的事情一箩筐,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谢锦玉有些为难,勉强笑道,“我只能量力而行,麻烦苏大夫给我开剂量大一点的药,我只求子……”
只要生下儿子,她在婆婆面前就有了底气。
任何人为难她,她都不怕,她只怕寒了自家夫君的心。
陈宏文是伯府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岂能无子!
“夫人,求子也得先调养身子的。”谢锦玉正色道,“如果调养不好身子,生下孩子让别人作践吗?”
女人得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孩子。
要不然,孩子也可怜,就像她。
谢锦玉:“……”
她倒是想调养好身子。
无奈建平伯府最近事务繁多,她的确抽不开身。
“我这里有个主意,不知道夫人愿意不愿意配合!”谢锦衣沉吟道,“可保你半年内不让琐事缠身。”
“苏大夫尽管吩咐。”谢锦玉目光急切。
谢锦衣起身走到药架前,打开抽屉,取出两粒药丸推到谢锦玉面前:“你跟你夫君一人一粒,服下脸上会起红疹,这红疹不痛不痒,不会有任何不适,你们以此为借口,搬到清静一点的地方小住几个月便可,至于解药,随时都可以过来取,只是此事你得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包括你夫君。”
“苏大夫放心,此事我不会对外言传的。”谢锦玉大喜,拿着药丸,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不等谢锦衣喝口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施施然坐到了她面前,赵璟桓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翘着二郎腿道:“苏大夫,昨晚可去崇正街看过花灯?”
“不曾去过。”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袭来,谢锦衣皱眉:“景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不会又买了别人的卡牌进来的吧?
这样可不好,万一耽误了别人的病咋办?
“怎么?不欢迎吗?”赵璟桓啪地收了扇子,索性坐到了案几上,倾过身子靠近她,尽情地嗅着女子身上的药香味,玩味道,“苏大夫,我也是病人,我的花柳病还得靠苏大夫诊治呢!否则,醉春楼的姑娘们可是会伤心的哦!”
不曾去过?
嗯哼,小姑娘这是在防着他呢!
“殿下无病也无需诊治!”望着瞬间在眼前放大的俊脸,谢锦衣退开一步,淡然道,“我虽然答应替殿下医治病人,也愿意跟殿下达成这个交易,但还请殿下不要耽误我医馆的生意,医者父母心,我不希望他们畏于殿下的威仪而耽误了自己的病情!”
怪不得之前听人说,景王殿下有个红颜知己就是出自醉春楼,当时她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堂堂景王流连花丛,不务正业,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王爷!
珠儿上了茶,不声不响地退下。
“啧啧,苏大夫还真是宅心仁厚!”赵璟桓跳下桌子,又扯过藤椅坐下,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凤眼微眯道,“能用一百两银子打发走的病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急病吧?”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嗖地一声从窗外对着赵璟桓所在的位置穿了进来。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鲁忠的声音:”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