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程哥。”牙科诊室外,裴昱如坐针毡。
程颂颂那一摔,很不凑巧地摔掉了半颗门牙,正在诊室里让医生给处理。
“没关系。”程昊看向他,“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
程颂颂有多皮,他这个当爸爸的心里有数。
“小事儿,你别在意。”他说着,看向裴昱有些苍白的脸,刚才兵荒马乱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裴昱气色不太好:“你不舒服吗?”
“阿昱。”韩悦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颂颂没事了,你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他现在看起来好一些了,刚才在小学时状态真不对,身子直打晃。
“他怎么了?”程昊皱眉看向韩悦。
“没怎么。”裴昱自己开口,“天气热,我可能有点儿中暑。”
他敲敲手指,窘迫又惭愧。
是他没拉好颂颂。
难怪总有观众留言说他“不中用”……
“中暑?头晕吗?还是恶心?”程昊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摸出手机打开导航,“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已经没事了。”裴昱摇头。
本来是挺头晕,一看到程颂颂满嘴巴的血,大概肾上腺素突然分泌——他吓得不晕了。
加上在空调车里坐了一路、又喝了水,他已经好受多了,只是有些乏力。
程昊一再坚持,裴昱还是不肯去医院,固执地等程颂颂出来。
程颂颂牙冠折断,牙髓也受了点影响,处理起来比较复杂,众人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他才被护士姐姐好声好气安慰着送出来。
“爸爸!我是勇敢的爱牙骑士!”一看到程昊,他嘴巴先是一瘪,差点儿要哭,但很快又变脸似的坚强起来。
小护士笑了笑,到前台拿了一个小巧的礼物袋送给他:“小骑士,这是你的奖励。”
程颂颂趾高气扬接过来,一副被洗脑洗得很彻底的样子。
程昊没好气地揉了把他脑袋,到前台签字,听护士讲注意事项。
裴昱则蹲下来看程颂颂的嘴巴:“还疼不疼?”
“不疼了。”程颂颂摇摇头。
“对不起。”裴昱摸摸他脑袋。
“没关系。”程颂颂使劲儿摇摇头。
是他自己摔的跤,又不是叔叔绊的他。
倒是他……没听叔叔的话,没老老实实待着不乱跑——明明爸爸和盛时安都私下要求过他的,他还跟盛时安打了包票会好好照顾他爸爸。
呜呜,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跟他算账,要不他还是装一下疼疼好了……
想是这样想,一回去程颂颂就忘记了他的“计划”。
见到盛时安他们,他“呲溜”一下钻下车,高高举着他的礼物包炫耀:“你萌看,这是我看牙得到的奖励!”
“我特别勇敢,一声都没哭!”
“护士姐姐说从来没见过像我这
么勇敢的小朋友!”
杨啸和云婧雪都被他逗笑了,捧场地夸赞着他??[,杨一帆和云朵则好奇他得到了什么奖励,只有盛时安,扫了眼他嘴巴,见他没事,很快看向慢一步下车的裴昱:“爸爸。”
“嗯。”裴昱摸摸他脑袋,“吃饭没有?”
他们来回一折腾,已经过了饭点儿。
“怕孩子们饿,我们先吃了。”杨啸开口。“给你们留了饭。”
他说着,笑着看了眼盛时安,才抬头看向裴昱:“安安说中午的菜没有你爱吃的,特意让我给你做了个蛋炒饭。”
“谢谢叔叔。”盛时安脸红了红。能不能不要说出来……
“不用谢,小学徒。”杨啸笑着打趣他一句,才向裴昱解释:“饭是安安和我一起炒的,你可得多吃一碗。”
小孩儿今天真的太让他惊讶了。
学校后厨那种灶台,火很大很熏人,盛时安明显有些畏怯,但还是坚持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很认真地看他怎么做,遇到不明白的,还会记下来一一问他。
【什么?!炒饭?崽你才四岁啊!】
【呜呜,难怪刚才安安和啸哥失踪了好一会儿,原来是给爸爸炒饭去了。】
【好,好酸……】
弹幕区飞快洋溢起满屏酸味儿,裴昱却慢吞吞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看了眼盛时安,捞起他的手来检查:“有没有烫到?”
盛时安摇头。
“爸爸去吃,等会儿凉了。”他把手抽出来,催裴昱快去吃。
饭已经炒出锅放了一会儿了,他怕爸爸吃凉了肚子不舒服。
程颂颂路上得到节目组给的安慰“特餐”,已经不饿,程昊则沾裴昱的光,也跟着吃了顿热乎的炒饭。
“安安是个好孩子。”对坐吃饭,程昊忽然开口。
“颂颂也是好孩子。”裴昱下意识答。
嗯,完美的接球。
他自满地吃了一大口炒饭:唔,也是完美的炒饭。
“怎么想到领养的?”程昊看着他问。
他没别的想法,只是难得有这样两个人坐下来聊天的机会,所以关心一下——作为朋友。
“盛淮哥想领养。”裴昱随口答。
他想领养……就领养?程昊蹙眉:“他没问过你的意见吗?”
“我当然同意。”裴昱没心没肺答。
程昊勺子顿了顿,心里一阵憋闷:“就算你们是恋人,你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对方。”
恋人?裴昱怔了怔,半晌,迟钝地“哦”了一声。
“程哥。”又过了半晌,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恋爱经验很丰富?”
“没有。”程昊下意识答,“怎么这么问?”
“你不是……有半个娱乐圈的前男友前女友吗?”裴昱奇怪地问。
不是!谁在他面前抹黑他?!
“没有的事儿。”程昊黑着脸放下勺子,“你听谁说的?”
手机上看的。”裴昱答。
“那都是假的。”程昊一阵懊恼:从前他是不在意,最近他特意让人清理过,那些垃圾怎么还被他看到了?
还是说——他攥了下勺子,抬眼看他:“你专门查过我的八卦?”
“没有。”裴昱老实否认,“盛淮哥给我看的。”
呵。好心机一男人。
程昊心头冷哼一声:“他给你看那些干嘛?他说我什么了?”
他知道他们是伴侣后就没打算再做什么,他至于这么提防他?
“没说你什么。”裴昱想了想,难得情商在线,把“不要带歪”的内容瞒下来,“盛淮哥说你是好人。”
那他还要谢谢他?
程昊冷冷牵了下嘴角,看着裴昱那认真又懵懂的神色,心头忽然一跳:
“你们……谈恋爱多久?”
“没谈——”裴昱吐出两个字,又突然住口,生硬地拐了个弯:“没谈很久。”
“那是多久?”程昊盯住他,眼神有些古怪。
裴昱视线游移:“几,几个月?”
“几个月就结婚了?”程昊眯了眯眼。
不,不行吗?嘶,裴昱头又晕起来了……
他胡乱点点头,匆忙扒了两口碗里的饭:“我吃好了。”
他说着,看也没看程昊一眼,急匆匆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盛时安在一楼和其他孩子玩儿,看到他上楼,很快也跟上来。
“爸爸吃饱了吗?”
“嗯。”裴昱正坐在书桌前,头伏在手臂上,听到他说话,支起脑袋,坐直身体看他,“谢谢你,安安。”
“不用谢。”盛时安被他静静看着,羞涩地抓了抓裤管,鼓了鼓勇气,才问出口:“好吃吗?”
“好吃。”
盛时安嘴角勾了下,又控制着放平,很正经很认真地承诺:“以后我做更多好吃的给爸爸吃。”
“不用!”裴昱怔了怔,“你还小。”
程颂颂还毛毛虫一样在讲台上拱来拱去呢,他怎么就要做饭给他吃了?
早慧也不该是这么个早慧法儿——崽照这样早慧下去,岂不是都没了快乐童年?
“你多吃吃、玩玩儿,像颂颂那样,就很好。”裴昱认真看着他。
不要!盛时安扭开头。他才不要像程颂颂那幼稚鬼一样。
他踮着脚够下桌上的保温杯,熟练地拧开盖子,倒了一滴水在自己手背上试过水温,才递到裴昱面前:“爸爸,吃药。”
裴昱没拒绝——他本来也正打算吃药,只是有点儿累,一时不想动弹。
吃完药,他还想跟盛时安说些什么,让他不要那么懂事,不要老想着照顾他,盛时安却严严实实拉好窗帘,拍拍枕头:“爸爸来午睡,等会儿还要做任务。”
嗯,他确实得睡一会儿,下午才撑得住……
裴昱完全抵挡不住床的诱惑。
他上床躺下来,合上
眼睛,察觉盛时安窸窸窣窣给他盖了被子,隔了一会儿,脸上一热,唔,是热毛巾……崽在帮他擦脸,很舒服,裴昱想道谢,却只动了动唇,就被疲惫和困意拖拽着,进入了梦乡。
三点钟,盛时安正迟疑要不要叫醒爸爸,房门被轻轻叩响。
是不是韩悦阿姨来催他们下楼了?
他跳下椅子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小脸绷了绷:“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不能来?
盛淮越过他,直接看向房内。
视线捕捉到床上的裴昱,他错开盛时安,大步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探手试了试裴昱额头温度。
“阿昱?”试过体温,他不顾裴昱还在睡,直接唤他名字。
“盛淮哥?”裴昱睁开眼,有些迷糊,一时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
“韩悦说你上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他中午收到韩悦消息,心里不踏实,立刻赶了过来。
“已经好了。”裴昱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哪儿。
“爸爸上午不舒服吗?”盛时安皱皱眉。
没人告诉他这个。
“只是热得头晕,现在已经好了。”裴昱又重复一遍自己已经好了。
“没好,你有点儿低烧。”盛淮揽着他的肩,扶他从床上坐起来,“下午的录制我帮你请假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跟你们一起!”盛时安凑过来。
“没给你请假。”盛淮看向他。
阿昱不舒服,他分不了心再多带一个他。何况阿昱的病也不能让他知道。
“爸爸没事,我带他去开点药就好,你留下来,代表爸爸好好努力。”
他半安慰半忽悠。
盛时安抿抿唇。
他知道舅舅是忽悠他,可带爸爸看医生这种事,他一个小孩子,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想通这一点,他勉强点了头。
“我不用看什么医生。”被盛淮打开车门塞进车里,裴昱才慢吞吞反应过来争辩。
“看看放心些,主要是帮你逃半天录制。”盛淮心头焦虑,但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很轻松地同他玩笑。
原来是这样。
裴昱莫名高兴,弯弯嘴角,又使劲儿压下来:“录制很轻松的,我不需要逃。”
笨蛋,还挺会吹牛。
盛淮伸手摸了摸他头发,温柔看着他,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到了医院,医生真的只给裴昱开了点儿针对中暑的常用药。
“底子问题。少劳累,多养着。”老大夫一句话总结。
“听到了吧,医生都说你太累了。”走出诊室,盛淮陪着裴昱慢慢下楼,往地下停车场走。
“下期节目请假休息一下,好不好?”
“快录完了。”裴昱做事喜欢有始有终。
不过,他也知道爱惜身体,也怕自己身体撑不住,再发生今天颂颂那种事——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下降,经常疲惫:“录完这期我看看情况。”
“好。”他肯松这个口子,盛淮就满意非常。
“盛淮哥,我今天好像说错了话。”裴昱却想起别的。
“什么话?”盛淮问。
“今天程哥问我们谈了多久恋爱,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裴昱一直隐隐担心。
“他问这个做什么?”盛淮眼底划过戒备。
嗯?重点不是他说漏嘴了要不要紧吗?
裴昱愣了愣,盛淮也反应过来:“你说了什么?”
“我说「没谈」……”裴昱心虚地答。
“不过我很快补救了,改成了「没谈多久」!”他挺骄傲似的说。
“但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骄傲不过一秒,他又不安地敲起手指。
审核眼看要通过了,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不会。”看他不安,盛淮握住他静不下来的手,声音沉着,让人安定:“一句话而已,他就算怀疑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他说着,顿了顿,喉结轻滚。
“不过什么?”裴昱带着帽子口罩,只留清冽深邃的眼睛,专注看着他。
“不过,更稳妥些的办法,自然是我们……把谎言坐实,真的……谈一谈。”盛淮语气竭力轻松。
“谈一谈……什么?”裴昱茫然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