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甩锅魔门

待回到核桃巷时,眼看日头便要西沉,苦等一天的杨芳见少年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却不敢多打听,只眼巴巴的瞅着他。

“让姐姐担心了。”宁泰扯着少妇的手:“咱们进屋说。”

进了大屋,少年将怀里东西一股脑都掏出来扔到桌上,摘了武装带,脱去被汗水浸透的衣衫,赤条条的坐在桌旁,捧起茶壶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水。

“慢点喝,别呛着了。”杨芳瞅着桌上大堆的宝钞银锭,心中暗暗咋舌,却不敢表现得太过市侩,只紧着少年关心。

“嗝……”放下茶壶,宁泰拿起那两本册子:“姐姐,点数下银钱,我瞅瞅这两本是什么东西。”

“哎……”小娘子欣喜的应承了一声,弓着腰开始数钱。

两本书册的封皮上都没写名目,似乎经常被翻阅,卷边严重,显得有些老旧。

翻开一本,字迹娟秀清新,显然是由女子书写,宁泰逐字逐句细看下来,不由得大感自己运气好。

“姐姐的功法有着落了。”宁泰一边翻看,一边欣喜喊道:“这是奉天城李家的家传锻体功法《景玉功》。”

这本《景玉功》该是李梅私自抄写,其中还旁注了不少她本人的习练心得,甚至在册子最后还有辅助修炼的药方,不过,下面标注有一行小字。

“效用远不如改良新方。”

合上册子,宁泰闭目仔细琢磨《景玉功》,发现其虽不像《洪门锻体功》那般中正平和,必须辅以药浴才能修炼,但功效却比锻体功要好的多。

宁泰瞥了一眼旁边的杨芳,发现对方正全身心数钱,对自己的话根本是充耳不闻,不禁苦笑,也不再多说,只翻开另一本细看。

第二本乃是一部身法秘籍,名为《诡蛇》,字迹较新,且只有前半有旁注,似乎是李梅才入手不久的。

《诡蛇》与宁泰所练的《小腾挪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侧重点略有不同,《小腾挪术》注重脚步的移动闪转,而《诡蛇》则讲求身法的躲避扭动,各有所长,却也说不出孰优孰劣,只看所要应对的情况。

而且,这本《诡蛇》非是宗门传承的秘典,乃是李梅从他处寻来。

“此二者可做世家之基!”

感叹了一句,宁泰放下册子,起身来到院中,此时天色擦黑,星月浮现,但日光残存。

少年走到水缸旁,提桶打水,拿了皂粉,浸在浴桶里。

“怎地用凉水?”杨芳从屋里出来,瞅着正在搓洗身体的少年,惊呼一声:“也不怕受了寒凉!”

“无妨,这水温突突的,正好。”被日头晒了一整天的水略显温吞,宁泰解开发辫,将皂粉拍在松散的头发上,又顺势抹了把脸:“姐姐数完了?”

“嗯。”杨芳走到浴桶旁,伸手仔细揉搓着少年的头发:“两千七百两银票,银锭有一百二十两,碎银三十六两,还有铜钱一百三十五文。”

“功绩钱有多少?”宁泰仰着头,闭眼享受小娘的伺候。

“二功钱有九枚,小功钱二十七个。”杨芳仔细卖力的给少年捏头揉肩,感叹道:“当真是笔巨款了。”

“明日取五百两银票,我予家里寄去。”宁泰站起身,昂藏的身子棱角分明宛如石雕。

杨芳取来一把圆头的硬鬃刷,撒了些皂粉在上面,弓着身子给少年刷洗身体。

“五百两是不是少了点?”

宁泰抬起一条腿踩在浴桶沿上,方便小娘子给自己洗刷。

“等家中回了信,说明近况,若有需要再说。”

顿了顿,少年转过身,抬起另一条腿:“家中虽不富裕,却也不差我这点过活,待日后我亲自回去,才好正经置办田产,造屋建宅,老家只大哥一人主事,他虽是个老实本分的,却没见过世面,钱太多了,估计他也不知该如何运作。”

“三郎当写封家书叮嘱一番。”杨芳撂下刷子,又提桶打水,一边给少年冲洗,一边说道:“二哥不是在大城里开武馆的吗,该是有见识的。”

“那边需得单送一笔,我能入外门,全赖二哥运作请托,当要仔细酬谢才是。”

微凉的水流冲去少年身上的浮沫,宁泰顿觉浑身清爽,抬脚出来,待杨芳把脚擦干,这才踩在木屐上,又抬起双臂,让妇人将浑身上下仔细擦拭干净,穿上短裤,便坐在大屋前的石阶上。

“武馆原本的老馆主与我家是同宗,膝下只有一女,看我二哥精明干练,又有些天赋,便招为女婿。”宁泰看着杨芳换了浴桶里的水,略带羞涩的宽衣解带,不由得心中痒痒,却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那武馆传承的不过是些粗劣的拳脚功夫而已,比之江湖上那些二三流的门派都不如,能经营这许多年,全赖那老馆主与冠柳城几个世家有些旧情。”

顿了顿,宁泰笑道:“我二哥人情通达,接手武馆后,用心经营人脉,在冠柳城里也算吃的开,这才能使钱请托关系,让我入了外门。”

“那当是要好生报答一番才行。”杨芳仔细搓洗身子,清朗的月光下,美人沐浴,属实是赏心悦目。

“现下得了这两册秘籍,当要寻个机会送回去,让二哥长些本事才好。”

说到这,宁泰忽然就有了外出的打算,左右诸事都已了结,他再不用担忧出了城遭人堵截。

“咱也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少年开口询问道:“姐姐与我一同回老家如何?”

“啊?”杨芳愣了一下,手上动作顿住,回头瞅着台阶上的少年。

“在洪流城,没有父母之命,你我名不正言不顺。”

宁泰起身走到浴桶旁,蹲下身,看着水中美人:“我们回去就能拜请双亲,寻了媒人,我八抬大轿迎娶姐姐。”

“可我……”

少年没给杨芳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道:“有了宗族认可,你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待我引气入体进了内门,便可提携你成为同修,宗门秘法武功,你都可以学。”

说着,宁泰兴奋的站起来,手舞足蹈:“之前,我还寻思该去哪里给你找合适的功法,却是忘了宗门有提携配偶成为同修的惯例。”

转过身,少年看着浴桶中的小娘子,笑道:“便这么定了,这两日我将首尾处理干净,咱俩便回乡。”

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彻天地,咚咚宛如闷雷。

宁泰愣了一下,仰头望向西面,只见赤红烟火一个接一个升至高空,炸裂成明亮的火球。

“这是怎么了?”杨芳惊讶的瞅着空中耀眼的焰火。

“城里出了大事,这是在召集门人弟子,我得快去,姐姐记得闭好门窗。”

说完,少年三两步冲进大屋,匆忙穿戴整齐,拎着武装带跑出了院子。

等宁泰出了巷子,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锣声,很快就听到有人卖命嘶喊。

“武子就近集合,严守各处城门……”

“魔门妖道祸乱洪流,杀无赦……”

空中烟火接连不断,将整个天空映的通红,宛如白昼。

宁泰站在巷子口,抬头观望,只见十数条绚烂剑光在洪流城上空往返穿梭,更有一只青色巨鸟盘旋巡视,不断发出尖呖的嘶鸣。

“青松师兄!”

正在宁泰犹豫该去哪边时,忽听远处有人喊自己,凝目望去,却是苏铭钰提着长剑快步奔来。

“你如何来寻我?”宁泰双手扶着卜字拐,眯着眼瞅着跑到近前的男子。

苏铭钰依旧一袭青衫,面上虽汗水淋漓,但满脸喜色,左右看了看,见巷子冷清,并无人影,便凑在武青松耳边,轻声道:“之前镇抚司寻到西城一处小院里聚集了三五个魔门的探子,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后来虽找到些线索,却还想再等等。”

顿了顿,苏铭钰又小心看了看在周围。

“这次我回去与我家堂叔说了你我之事,他便打算将那三人……算在魔门头上,这样一来,李家便是有所怀疑也没了借口。”

宁泰一听,顿时扬起嘴角,拉着苏铭钰来到旁边角落,问道:“那几个……我可都给埋了。”

“我堂叔已派人给挖出来了,又仔细处理,一遭扔在那处院中,便再无罗乱。”

苏铭钰一脸狡黠狠厉,微皱眉头:“那三人却是平白得了个战死的好名声,宗门兴许还要给李家些抚恤,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要给他家些甜头,好让他们止了其他的心思。”

“高,实在是高哇!”宁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如此处理,最是妥帖,改日还请苏兄予我引荐,在下当要拜谢副统领大人才是。”

“师兄莫要如此说,我家堂叔还要宴请师兄呢。”

苏铭钰拱手道:“咱俩先去城门处点个卯,好让人看到你我出力。”

“走,走,边走边说。”宁泰扯着苏铭钰的手,道:“可不敢让大人破费,当是我来做东才是。”

苏铭钰跟着宁泰朝着北城大门快步走去,一边推诿道:“师兄救我一命,如此大恩,如何报答都不为过,待日后师兄入了内门,还要多多提携才是。”

“说得哪里话。”宁泰笑道:“你我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什么提携不提携的,守望相助罢了。”

“对对,守望相助,守望相助!”

说着,苏铭钰又叹气道:“那李家的《景玉功》颇为不俗,而且又寻了炼丹大师帮助改良了药浴的配方,这几年当真是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虽然没有入了内门的,但在外宗却是声势日盛。”

“那李梅本是最有希望能成功引气,可惜却自己作死,若是寻常的法子,怕也是不好瞒骗他家的,我堂叔也是考虑到这层,才想着借魔门掩盖此事。”

宁泰沉吟道:“《景玉功》是个什么说法?”

“师兄有所不知。”苏铭钰咂了咂嘴,道:“想成就世家基业,最主要的是宗门中要有人,且修为高深,至少也要入了内门才行,第二要紧的便是寻一部上乘的锻体功法,用来培养家族子弟。”

“可宗门秘典不得私传,江湖上流传的锻体功又大多低劣,那李家先祖却是个有运气的,在一处古墓中寻得《景玉功》,那可是比《洪门锻体功》还要好的功法。”

顿了顿,苏铭钰摇头道:“李家凭借《景玉功》,不仅培养了不少强大武者,还与好几个世家联姻结亲,莫说奉天城,便是整个奉州,李家都是数得上的大世家。”

宁泰点点头,道:“我原不想与世家子弟为仇,奈何那兄弟俩欺人太甚,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到了。”苏铭钰瞅着前面城门,低声道:“师兄,咱俩便安安稳稳的等着就好。”

“好。”

两人快步奔到城门下,此时这里已经集结了不少武子,因为镇抚司弄的声势颇大,让大家不自觉的都有些紧张,一个个提着兵器,警惕扫视。

“什么人?”

“站住!”

苏铭钰连忙掏出武子腰牌,高高的举着:“各位师兄弟,在下鹰绺苏铭钰。”

宁泰也掏出自己的腰牌,报出名号:“鲸绺武青松。”

一个身材不高,但极为壮硕的汉子走上前来,也不查看腰牌,只仔细端详苏铭钰,确认是本人后,便笑道:“得罪了,苏公子,咱也是没办法,上面要严查,可不敢马虎大意。”

“自当如此。”苏铭钰收起腰牌,指着一旁的武青松,介绍道:“这位是鲸绺武青松师兄,乃我恩人。”

“武公子。”那武卫拱了拱手,道:“在下镇抚司领管齐申明。”

“领管有礼。”宁泰拱手道:“现下该做些什么?”

“呆着便是,等城里平稳了,便可回家。”齐申明指着一旁的木棚,道:“两位公子便去那边歇息。”

“有劳。”

苏铭钰带着宁泰来到那木棚里,这是平日里守门武卫歇息的地方,设施简陋,只一条长凳和一张大桌。

此时长凳上还坐着一位年岁颇大的老者,白首皓须,眼皮耷拉着,正打瞌睡。

两人坐下后,也不交流,只安心等着,宁泰瞅了眼齐申明,不由得想起镇抚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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