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一个不良习惯。”石井饶有兴致地望了四人一眼,他感到心情好了许多,听到有人问,他更满足了,接着说道:“对任何一个被释放的人,不、不,任何一个进入地狱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知晓这个秘密,这对你们无疑也是一种灵魂的折磨。更重要的是,死魂是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的。”石井看到四个人眼里闪现出来的惊讶,更为得意地接着说:“这里名义上是日本关东军‘给水防疫设备厂’,实则是用活人做细菌试验的秘密基地所在。另外,我还给你们这些‘特别输送’到这里的人起了两个别名,什么‘木头’、‘马路大’呀,不管你们叫什么,其实都是用来做试验的最佳材料,每个从这里消失的生命都是被各种细菌吞噬的,被毒气毒死的,再不就是被冻死的,多年来在你们这些无数中国人身体里研究出来的各项成果,也变成了最有效的细菌武器运用到实战中,去对付像你们这些反日的赤色分子。怎么你们吃惊了?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这几句话我没有骗你们。”
石井又笑了,不无得意地说:“你们吃惊的样子很可笑,这个卑鄙的事实让你们无法相信,我没说错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黄若伟非常平静,似乎他早已把这一切都看透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响亮地说:“这是中国的一句俗话,天下的事情就在一个理字,只要种下罪恶,都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做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情,我并不感到奇怪,这是日本军国主义的性质所决定的。”
佟士杰在一边补充说:“这笔账早晚都要清算的,甚至于有一天在这里种下罪恶的人也会良心发现,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揭露这个秘密中的罪恶。”
“不,不会的。”石井的头像拨弄鼓似地摇动着,非常的自信,但是两眼突然冒出火一样的光束,这是政客在得意时的一种反常的心态:“你不了解大日本帝国的士兵,他们把效忠天皇,维护大和民族的利益视作最神圣的事情,良心、道德对他们也无能为力。武士道精神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即使在自责中死亡,也不会吐露出这里一丝一毫的内幕,这是政治需要。”
黄若伟感到面前这个毫无人性、制造罪恶的阴毒恶魔竟如此的嚣张,这种思潮无疑膨胀了这些野兽豺狼征服的野心,于是他鄙视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极度的贪婪和扩张野心,把你们这群野兽都不如的日本人派到中国,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会淹没你们,虽然置身于腥风血雨的黑暗之中,看到人类文明遭到破坏,看到人的生命遭到杀戳,确实让我们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和无情。那种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感觉真切地让我们看清了侵略者的狼子野心,中国的土地到处满目疮痍,中国人民在灾难和凄凉中挣扎,这是一场穷兵黩武的罪恶战争,将来它必将会成为人类社会前进过程中一段永远铭记耻辱的珍贵的历史片断。强盗被赶走了,有的人依旧会流下眼泪,可那是欢庆胜利的泪水。在这里,日本军人是那么没有人性地残害了无数的中国人,好在历史不会停止不前。我相信,当中国人民胜利之时,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野兽被赶回去的时候,这场噩梦肯定会永远地在这片土地上终结。当然,那也是在经历了太长久的黑暗之后,重见光明的人们,在生死边缘历尽和灵魂的绞杀后幸免于难的最后的悲泣。”
黄若伟的一番慷慨陈词使石井很是恼怒,发火无疑于承认失败,于是便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上前拍了一下黄若伟的脸,趁机用眼睛扫视了对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说:“轻松愉悦是我一生的追求——征服后的感觉,不管是野兽也好、豺狼、恶魔、没有人性也好,我并不在乎你们把我比喻成什么东西,我在乎的是怎样能有效地把痛苦、煎熬、凄凉、灾难、血腥与可怕淋漓尽致地播种在这片土地上。什么噩梦终结时的耻辱,你们心灵上的伤疤,我更不会在乎,哪怕有一天你的预见真的会成为现实,我也会在世人的唾沫声中高昂着头,唱响这段征服的旋律的。这是我生命中的辉煌,战争成就了一个日本军人瞬间征服的梦境。”
“这是一个非常卑鄙的行为。”佟士杰愤怒地说。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没有想到事情真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恶魔,一个真正的恶魔,佟士杰想除掉这个世间的祸害,但是他做不到,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看到那对闪动着狠毒的目光紧紧地盯住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一口浓痰吐在石井戴的面具上,斥责道:“丧心病狂的战争贩子,我要让你看看中国人是怎样对待敌人的,这样你就会明白,你们这些日本强盗必须滚回去,你们的征服并不会通过屠杀中国人来达到的,任何手段都不能达到你们征服的目的。”
石井恼恨地抬手用衣袖擦去面具上的那口浓痰,努力使自己变成一个绅士,然后才转过身对着贞泽雄和其他三个也穿白衣的人喊道:“混蛋,还等什么,动手哇。”
一直站在石井身后的那几个白衣人马上进入了角色,一个大慨是“麻醉师”的人,首先很熟练地把注射器里的不知什么药液,先后注射进四个人的肌体里,然后似在等待什么似的注视着四个人的变化。
或许是药力发挥了作用,或许是严重的病情很快使得四个人进入混浊之中。张得水的头首先耷拉下来,似是昏睡过去了,周庆滨、佟士杰相约也出现了相同的征兆,思绪、意识和记忆慢慢地消失了,只有那种天生的本能还让他们支撑着灵魂的知觉存在,黄若伟心里很惊异这种药力的作用,身边的战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黄若伟也没幸免于难,贞泽雄手中锋利的手术刀从黄若伟的脖颈一直滑到耻骨,皮肤沙沙的响声、雪白的肉翻开时从腹腔里淌出鲜红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鲜血,看到这些让人联想到热哄哄的腥臭味。这使得贞泽雄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他不能停止,忍住残忍和血腥带来的恐惧,从黄若伟的体内掏出血淋淋的五脏六腑,两眼发直,两脚颤抖,哆哆嗦嗦地把这些放入一边装满药水的玻璃器皿里,然后望着已经没有知觉的黄若伟,心里默默地说:“我向上帝真诚地忏悔这是战争的需要,与我贞泽雄毫无关联。”
佟士杰面前的石井似鬼魂一样在他眼前摇晃起来,然后,一点儿一点儿也变模糊了,不见了,就连身体的疼痛也在这一刻减轻了,但是他仍然坚持着,似乎不愿意放弃思索的样子……
一个声音好像在这间屋子里响起,声音很响,似乎有无数的冤魂在向着石井呐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一个戴着防护面具的白衣人等不下去了,首先举起器械盘里的手术刀,熟练地卸下了佟士杰的一只胳膊,又卸下了他的一条腿,也许是佟士杰本能的颤动和喉间微弱的呻吟逼得横路顺男有些胆怯,也许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看也没看佟士杰一眼,举起那只血淋淋的胳膊和那条血淋淋的大腿便出了这间屋子,隔壁的另一个房间才是他的实验室。
同样的是周庆滨和张得水也在遭受最残虐的肢解,周庆滨的皮肉与喉骨被手术刀分离后,戴面具的白衣人首先切断了他的气管,而后密切地观察着动静。张得水遭受的是注射空气试验,一大玻璃管空气被残忍地注入了心脏,他的脉搏似仍在顽强地跳动,呼吸也在艰难地进行,一大玻璃管空气又被残忍地注入了心脏,他的生存功能依然在延续着,一支,又一支……周庆滨终于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张得水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白衣人先把他脸部的一块肌肉割下来,然后是后背,臀部和大腿内侧各割下一块两斤左右的肉,当这些做完了之后,白衣人又把手中的手术刀残忍地刺进张得水的心脏处,随后又用手探探张得水的鼻息,待看到这个被日本人叫做“木头”的人已经死去时才把手收回来。最后,白衣人才把四块从张得水身上割下的肉摞到一起拿去实验室去做进一步的试验。
看到四个白衣人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一切,石井的眼里露出了笑意,那笑意看起来很怪很怪,没有人能理解这种笑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的确是一座食人魔窟,也是一座专门用来从事杀人勾当的屠宰场,石井很喜欢把对天皇和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融入到残忍之中。
八具中国人的尸体被运走了,石井依然痴痴地站在解剖室里。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八个人如何变作一缕青烟从焚尸炉里飞向蓝天,还是在计划明天又会在这里送哪几个人下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