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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沅摸了摸自己的长辫子,没有说话。

阿如问:「肖老师,您怎么在南京?」

「取东西。」肖望云刚查完难民名单,没找到姜守月,又要赶去别的安全区。

阿如和孟沅跟着他:「兵荒马乱的,取什么啊?」

「一两句说不清。」

阿如:「您受伤了?」

肖望云早已顾不上腿上的疼,「嗯。」

孟沅始终没有说话,见肖望云往门口走,叫了声,「肖先生。」

肖望云回头看她,「怎么了?」

孟沅摇摇头,「没事,您注意安全。」

肖望云点头,「你们也是。」

见他离开,阿如抵了下孟沅,「你不多说两句吗?」

孟沅远远看着他,嘆道:「算了,感觉他也不太想理我们,而且好像有急事。」

肖望云失血太多,再加一直未休息,还没走到门口,倒头晕了过去。

孟沅赶紧迎上去,「肖先生!」

……

日本兵着魔了一样,见人就杀,见女人就奸。江边堆满了黑黝黝的尸山。

杨家只剩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了,他的母亲被扒了衣服,切除了两个乳-房,被刺刀钉在了墙上。她的父亲被砍了至少二十刀,左眼珠被挖了出来,塞在嘴里。还有个四岁的小弟弟,一刀从头顶砍下来,把人活活噼成两半。

何沣从两个日本兵手里救下了他,不过他还是来晚了一步,男孩被强-奸了,日本兵还切除了他的下-身。

男孩腿-间血流不止。他的衣服被撕烂,合都合不上。何沣扒了他父亲的衣服给他穿上,男孩还有一丝意识,无力地往后躲。

何沣把他抱了起来,「别怕,中国人。」

……

医院里到处是伤兵与被炮-弹炸伤的平民。

谢迟没功夫再去找肖望云。如今医院专业医生护士本就少,在沦陷前基本跑光了。现在这些医护人员大多都是安全区内部过来帮忙的,虽顶不上大用,简单消毒、包扎等工作还是容易上手的。

上海沦依譁陷前,谢迟的旗袍店就被炸没了,房东也离开了南京。她便来到鼓楼医院,一直跟着薛丁清引荐的那个美国医生做事,学了点简单的救护。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下午,谢迟一直没合过眼,她跟着救援小队出去抬伤患,不停地来回。

因为有美国人一直跟着,日本兵没有为难他们。

他们要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一趟,接两个重伤的难民。

街上的残肢剩体横七竖八,女尸大多裸-着下-身,横在道路中间的被汽车碾、被马匹踩,很多已经没人形了。有的路段尸体堆太高,车开不过去,还得下车把尸体挪到路边,满地红黑色,走起路来都黏脚。

刚下车,一个护士趴到墙边哇啦哇啦地吐了出来。

谢迟抚了抚她的背,「走了。」

女院聚集了很多妇女,刚听到外面的车声还以为鬼子又来了,吓得个个缩成一团。见是医院来人才放下心来。她们当中也不乏受伤的,乞求可以留下医生和护士。

救护车停在学校外面。

谢迟头晕眼花,几乎要昏倒了,硬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推伤患出去。

她忽然听到门外的一个男声。

「救他,还有气。」

远处不断传来枪声,脚下是轮子辘辘和他们急促的脚步,还有耳边呼啸的风。

所有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那短促的五个字瞬间将她震醒。

她快步地跑了出去,扫视周围,只见一个男孩被抱进救护车里。

谢迟自认为不会听错。

「谁送他来的?」她拉住守在外面的护理人员。

「一个当兵的。」

「往哪边去了?」

后面的医生推着救护床过来,护理人员随手指了下西边,便去帮忙。

谢迟转头沖向街道,看到了从废墟一跃而过的身影,她不敢大叫,闷头追了过去。

刚翻过墙,一只大掌按住她的手,压在了残壁上。

……

第64章 对不起

谢迟愣愣地看着这张脸。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又脏又长,发梢露在钢盔外面,像是从泥水、血水里杂糅泡过似的,满下巴不整齐的鬍子茬,大概是自己用刀子胡乱刮的。脸上一块黑一块红,除了眼珠子,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

谢迟知道这对军人来说太正常了,尤其是从上海撤过来的几个师,医院看到过好几个都是这副模样。四个多月,大概他们互相都不认得了吧。

何沣那原本带着点儿死气的眸光顿时急剧晃荡,一把扯下她的口罩,压低着声音狠骂了一句,「你他娘的!你不是走了吗?你怎么还在南京?」

「我又回来了。」

「你是不是找死!」何沣气火攻心,扬起拳头就要砸她,手举在半空,忽然拖住她的头抱在怀里,阴戾的声音透着股枯朽的悲戚与柔情,「你是要我命吗?」

他瘦了许多,但仍旧有力。谢迟被他捂在怀里,透不出气,好不容易吸一口,尽是他身上的硝烟味,总归是不大好闻的,可情却让人沉溺其中。

谢迟仰起头,鼻尖顶着他的喉结,贪婪地吸嗅他的每一丝气息,声音微颤:「你们不是撤退了吗?你怎么没走?他们到处找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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