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分骨肉,重定穷通
荣国府打醮清虚观,京中各家遣人来随礼,管家林之孝在观门竟然唱礼道谢,大红的礼单子贴在了道观的外墙上。
是不合规矩,但要是给贾家三姑娘送喜钱贺她出嫁,是不是合理的多了。
张真人自神坛前取下了八字,拿木盘托着,黄布盖着,亲自送到了贾探春的手中。
此时的贾探春,头戴金丝玛瑙小金冠,里罩镶宝嵌玉八仙金钿,压发髻是西王母驾鸾金桃心;
云头凤纹镶宝金掩住前两鬓,镶宝石龙首金鬓压住后两鬓,这叫四鬓周全,也称四角齐全。
珍珠帘掩住芙蓉面,龙凤坠垂下元宝耳。
大红纻丝暗凤纹的大衫,两肩垂脚挂深青织金龙纹饰珠的霞帔。
透雕鸳鸯玉盖钮锁住领口,龙纹青玉坠领佩件垂在胸前,腰间裹一条龙纹四方白玉带。
庄媚共生,雅中有韵。
贾家掏干净了家底子给贾探春奉上了一套一品王妃的大红妆。
赵夫人身着五品诰命夫人服,眼含热泪受了女辞娘的拜礼;
贾环托盘送上“断骨肉”,贾探春拿起金刀一刀两断,将其中一份用荷叶包好,带到了夫家后,还要与另一条肋骨蒸在一起吃“合骨肉”。
这是同生共死永世不离的寓意,夫妻二人终老一生合葬一墓称作并骨,可谓古人对一世夫妻的最大浪漫,生在一起死不分穴。
贾宝玉蹲下了身子,背起了三妹妹往观外走。
观外甚是热闹,爆竹声声,丝竹震天。
但要仔细听,吹奏的不是【太乙救苦天尊赞】,而是【柳摇金】。
一副銮驾稳稳当当停在了观门前,那是皇后留在大观园的仪仗,去了飞龙旗,换了红纱罩,八八六十四抬撤了一半的杠夫,贾探春稳稳当当坐进了大轿中。
轿帘放下,贾探春撩起珍珠帘往外看去,两边的酒楼茶肆站满了人群,全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对着她的轿子招了招手,那就是紫薇阁中鹤影邢岫烟。
整整前后三条街,绝无一个旁人!
这便是邢岫烟给太上皇的一份见面礼,也是送贾探春出嫁的贺仪,紫微鹤影代表着兰芳国主李穹迎亲,就是要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将贾探春堂堂正正的接走。
那些万宁老皇派来的人手,不管是在哪儿躲着的人,现在无一不是堵着嘴捆着手脚躺在阴凉的地上歇一会儿。
不躺够两个时辰,就躺一辈子吧。
各家观礼的人,原本还心有戚戚,陆陆续续看出了门道后,无不咧嘴叫好使劲的拍巴掌,一定要让轿子里的兰芳侧妃看见,我们可是忠心愿您美满安康,绝不会去通风报信。
喜轿里坐定了贾探春,观内的贾琏携着妻妾孩子与贾母和邢夫人磕头辞行。
贾母连声的催促:“快走快走,勿以家中为念,路上平安要紧。”
贾赦也是连连摆手,让他们起身赶路,贾政还在热河不能轻易进京,只好遣了扶正的夫人和宝玉、贾环来送女儿一程。
众人纷纷出了观门,骑马的上马,坐轿的进轿,连天的爆竹声中,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启程。
说来也甚是有趣,刚上了正路,一队顺天府的差役刚好经过,不经意间围在了队伍两旁,一路毫不停歇的出城登船。
一条大福船上正在装载贾探春的嫁妆,这些都是放在供品车队的最后,那边进了观,这边才出府,走着走着离了队,拐到了通州的码头上。
这也就是没了司机开那辆火车,要不然还能更快。
贾探春刚刚坐稳见了送亲的兄弟姊妹,大船轻轻一晃,驶离了河岸,奔着天津卫而去。
小红引着贾芸来见探春三姑姑,给三姑贺喜。
探春笑着给他道谢,贾芸磕着头说道:“姑姑哪里的话来给侄儿道谢呢。另叫姑姑放心,王爷已经出发多日了,海上接亲。”
探春心内甚是甜蜜,让贾芸起身后,又看向二哥哥贾宝玉。
贾宝玉笑着说道:“三妹妹尽管放心,我送妹妹到天津卫后,扬帆北上,若兰那里调我去做事,哥哥别的不会,帮着他筹划粮草还行的。”
贾环一撇嘴:“那是薛家给办好了的,您只管着签字画押,是个人有手就行。姐姐不必担心二哥,他是去乐浪郡调教新罗婢的,这事薛大哥不会,兰儿也不做,思来想去还得是二哥拿手,蔷儿和芹儿已经去了扶桑,他俩要生发了。”
宝玉脸一红,却不反驳,他在热河贾政的身边甚是无趣,难得卫若兰与薛蟠想起了他,又是调教女孩儿们学学中原礼仪和梳妆女红,贾政难得答应了下来,还给了他一个采办粮草的差,算是能者多劳。
贾探春在珠帘后面发笑,二哥哥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吧,既不吃苦,也不受罪,每天还有莺莺燕燕环绕身边,确实是非他莫属。
两个时辰过后,大船已经过了霸州子牙河,太上皇那里才收到了消息,荣国府今日嫁女,嫁的是贾存周的二姑娘,嫁给的是李穹李雨农。
老皇一把扔了奏折,坐在榻间是浑身的哆嗦。
李穹你欺人太甚!
在我眼皮子底下娶媳妇,偏我还最后一个知道,这京城是你的还是朕的?
“可还能追的上?”
老皇问询他藏在金陵多年的大将军,那位算算时辰苦笑着摇摇头:“便是快马追上,也对付不了兰芳的战船,何况追不上。”
“金陵水师也拦不住他们?”
“慢说拦,便是拼速度,他们也在我海船之上,这么些年来,自兰芳到天津卫,他们走远海避开了臣的水师,想追追不上,想拦又去不得远海,臣一直是望洋兴叹。”
“那就拿回天津卫!不许他们登岸!”
一直不做声的京营节度史鼐忽然发话:“以兰芳水师的能力,他们可以另寻一处随意登岸,真不是非天津卫莫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海禁。”
万宁皇思量起来利弊。
一旁那位统领三省并京师五营的大都督,平原侯蒋子宁顿时便恼了!
他家是后起之秀,全凭着万宁皇封的侯,但都命数不长,到了他这已经是了第三代,一直统帅着江南的水师,是万宁皇放在金陵的一枚胜负手。
此次随着老皇进京,不仅统领了三省联军,更是拿到了史鼐手中所有的兵权,权势直逼当年的王子腾。
而他正好是水师出身,深知海防与海贸的重要,一旦老皇真的禁了海,看似是防住了兰芳水师不能登岸,其实却是将万里的海疆拱手送给兰芳。
尤其是海上的商贸,以后只能是兰芳一家做了,这不是绝了他们蒋家的根基吗。
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到四旬就能统领天下三成的兵马并水师,还是老皇座下第一人,他能看得起谁,瞪了一眼不出好主意的史鼐,与万宁皇急切说道:“断不可禁海的呀!一旦禁海,那李贼更将势大,他自海上来,可随意攻取我朝的海防,那时将防不胜防。”
史鼐心道你个小兔崽子当自己是李穹呢吧,还敢与我们这些老勋贵们动心眼,嘿嘿,伱这是背鼓进庙找锤,小孩儿的屁股欠削啊。
“追不得也战不得。”史鼐站那儿阴阳怪气起来:“那还要水师做什么?打渔去?”
蒋子宁怒喝:“朝廷多年不给水师造新船,尤其是那个会自行的铁甲舰,你让本侯拿什么拦住兰芳的水师?”
“朝廷也没给兰芳拨银子造船,人家怎么就行?”
一提这个,蒋子宁更来了气:“陛下!朝廷新做出来的蒸汽机,能否给了臣。有了那物,臣定能打造一支水师远征兰芳!”
史鼐切了一声,懒得与他掰扯了,心里捉摸着该怎么给他穿穿小鞋的事。
嗯,这事吧,得大家一起来才有意思,我得问问大米里怎么能掺沙子,白面里能不能掺白灰,观音土也行啊,他那十万大军呀,吃的太饱可不行。
这事找谁问呢?
史鼐神游物外去了,万宁皇叹了口气与蒋子宁说道:“那蒸汽机是李雨农的手笔,京中能做此物的工匠,都被他带去了兰芳,现如今便是连火器厂中的人手都不够了,你部所用的火器,还是自他手里买来的呢。”
“算了算了!娶个媳妇就娶吧,我也不至于的扣他一个媳妇儿。史鼐!”
“额...臣在!”
“按规制赐贾家女王妃厚礼,你着人给送过去,务必要追上他们的船。”
史鼐刚想说追不上,老皇又说道:“另外,给雨农捎个话,我那孙子他好生的给养着,中原的事与他无关,等着那孩子登基后,才是他回到中原时,老夫任凭他折腾去,但老夫在人间一天,不许他踏足中原一步。”
说完了这些看似提气的话,老皇话音一转:“还有啊,天津卫离着京城太近了,不许他再过来了,换个地吧,给朕捎些火枪火炮来,朕一分不少的给他钱。”
这口气,万宁皇生生的咽了下去。
没法子,隔着太远,又要与儿子争锋,他是在顾不上讨伐李穹。
便是能去,凭借兰芳水师的实力,他不看好蒋子宁能打得过李穹,那混蛋大闹了保定府时,老皇就知道蒋子宁绝非阴损无比的李雨农之手。
怎么就不能为朕所用呢,好好当你的亲王不行吗,朕给你丹书铁券都行。
那玩意儿骗骗蒋子宁还行,他肯定痛哭流涕肝脑涂地的保老皇。
想骗李穹?
李穹有一万种法子调戏回来,还让你还不得手。
此刻的李穹就在打着闽南的主意,尤其是那座夷州岛,眼下天时地利尽在自己手中,先拿过来用一用再说。
所以贾芸说李穹要在海上迎亲,就是因为李穹早已经围住了夷州岛,正在福州与福建总督商议通商的事,那座岛便是要来做中转货物用的。
李穹讲理,给福建总督一条条掰开了讲,我能封住你的海域不让一条商船开进福州与泉州,咱们能好好的谈一谈了吗?
忠君可以,你忠谁?
你忠谁,我反谁,天大的责任扣你脑袋上,看看你们一族的命能不能够堵住天家的怒火。
“王爷!何苦逼迫太甚!”
福建总督真是拿李穹没了法子,这王爷本来远离了中原的是非,真要是因为自己而重新踏足中原的话,那真如他所说的一般,自己不仅不能留名青史,相反还得搭上一族的命,那两位皇上谁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看,这不就有共识了吗。”李穹笑呵呵品着正山小种:“闽南素来是茶乡啊,不亚于徽江浙三省,西洋人好红茶,您这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您来定,我绝不还价。百姓们能指着这个吃饱饭,他们不得念您的好?”
福州府台眼巴巴的欲言欲止,李穹注意到了:“林府台是吧?九牧林?”
林家是老族老姓,分布于江浙和闽越,其间的岭南林家便是唐九牧的后裔。
这些都是林黛玉教导,酸的薛宝钗和妙玉都翻白眼,谁让她两家没有这么长的流传。
林福州欠身施礼:“久闻王后是姑苏林的嫡女,若有闲余,可否请王后来连城县林坊乡一行,姑苏、岭南双林是一家。”
李穹大喜,忙不迭的询问起岭南林家如今的现状,还将姑苏林家如今做的营生说给他听,并答应若是岭南林家愿意的话,双林可以互通有无。
他们这么一其乐融融相谈甚欢,总督再也沉不住了气,这都攀上了亲戚,本督再要抻着不理,怕是要被取而代之呀。
不露声色的插话进去,夸了几句林家在当地的乐善好施,又把话题兜转了回来。
“本督有个成人之美,既然王后是林家人,那也是我半个岭南人了;既是我岭南人,那么王后想要造福乡里,本督岂能阻碍呢。”
李穹对这位总督是刮目相看:“你要不是天下第一督抚,我头一个不答应。咱们携手共建闽越,挣钱才是第一要务,谁当皇上也得要钱!”
这句话一说,捅破了天窗,宾主尽欢,更要详谈如何能赚钱的事了,尤其是督抚家和岭南林家,不做这个带头人,怎能让乡亲百姓们致富起来。
林黛玉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怀里拱着要奶吃的小娃,已经在名下有了一块地,她不肯让孩子吃别人的奶水,一碗碗汤水喝着,鼓鼓胀胀的喂饱孩子,骄傲的挺了挺胸,终于有了峰峦叠嶂,一雪十几年的平川之耻。